江清知望着湖面,长叹一声,“好事多磨,古人诚不欺本公!天上毁灭一个白云观,又降下一个聪明机敏的萧政,苍天助大荣!”
江明鸿慢步走进水榭,躬身施礼,“阿爷,今日圣人处罚户部一众官吏,孩儿也被贬为颍州刺史,请阿爷解惑!”
“你啊!”江清知叹息一声,转身瞪着面前之人,“兴安县税银一案影响极大,上至左仆射,下至县令、主簿,唯有你最幸运,圣人看在本公的面子上并未重罚你和二郎,颍州地处北部边关。大郎,你先去颍州干上几年刺史,待北部边关稳定,大荣边军彻底降服北漠铁勒各部族,你自有一份功劳。你可知圣人之良苦用心。”
江明鸿默默地点头,继续讲,“小妹和妹夫葬在颍州,此次孩儿替阿爷去祭拜小妹。”
“你先提前去准备,先赶往颍州。今日老夫要见一见萧政这个孙儿。”江清知生气地摆手。
江明鸿无奈地答应,“萧政这个孩子放荡不羁,怕是会冲撞阿爷。”
江清知冷笑一声,大声讲,“当年之事和这孩子无关,一切皆是老夫之过错,此次萧政能获封顺国公世子,乃是老夫联合朝中老臣共同向圣人施压所致。河东萧氏三百年来久盛不衰,一般人不敢动,萧裕公和萧策大将军在朝中人脉极广,圣人只能施恩笼络。”
“孩儿先去收拾东西,准备提前赶往颍州上任!”
江清知环视西周,整理全身衣服,小声讲,“姝儿,当年之事皆是为父之过,政儿这个孩子还算不错,本公定会帮你护着他。一年后他将承袭顺国公之爵位,日后定前途无量。”
此时江府管家江京来到江府大门前打量着身穿官袍的萧政,躬身施礼,满脸笑意,“萧世子,我家老爷有请。”
萧政笑着点头,紧紧跟着江京前往江府会客正堂-兴正堂,“本学士今日来得匆忙,并未带礼物,望江公谅解一二。”看了一眼腰间的白色龙纹玉佩,轻声叹息。
一刻钟后,萧政进入兴正堂坐在木椅上,端起一杯茶轻饮两口,瞟见正堂中挂着的一幅《春雨松山图》,此图缺了一首诗,略微遗憾。
“影动星河近,月明无点尘。雁声鸣远汉,埙韵响西邻。归鸟栖枯树,禅僧讲梵音。细雨润松山,欲辞远客来。”萧政拿起放在桌案上的毛笔蘸着墨汁在《春雨松山图》题诗,留下题跋:萧舍人题于元平二年二月中。
放下毛笔那一刻,萧政笑着点头,暗自为自己的诗词喝彩。
“好诗!好字!”江明远搀扶着江清知走进兴正堂。
江清知笑着点头,坐在主座上,扭头望着《春雨松山图》,“萧世子文武双全,题诗正合画意,不知今日来访有何要事?”
此时江明远站在一旁,扫视兴正堂一圈,笑着施礼,“萧世子,当年之事己明了。”
萧政站起身,“扑通”一声跪下来磕头,将衣袖中的一块白玉珏奉上,哭着讲,“江公在上,小生自从入京以来多蒙江公照拂,这是阿母曾贴身佩戴之物,昨夜阿母托梦小生献上此玉珏认亲,当年自断亲后阿母日日哭泣,思念亲人。小生今日愿以此白玉珏为证认亲,昔日小生对江公多有误解,望江公谅解。”
江明远双眼含泪接过白玉珏,恭敬地递给江清知,“阿爷!”
江清知接过白玉珏,叹息一声,点着头,“你这孩子,昔日纨绔放荡,今日倒是温顺乖巧,这般文采真如当年的太子太傅。”缓慢地站起身搀扶起萧政,轻拍萧政的肩膀,“孩子,这十多年你过得不易,本公从未写过断亲书,你一首都是本公的亲外孙,”拉着萧政的手,“今日好好陪陪本公,本公今日甚为欣喜。”
萧政用手擦着双眼留下的眼泪,点着头,躬身施礼,“外公在上,请受孙儿一拜!”
“坐下来说!”江明远笑着讲,“阿爷,政儿,坐下来慢慢说。”
江清知坐在主座上,笑着点头,“你师从何人?”
萧政回到木椅上,低声讲道,“禀外公,孙儿在颍州之时,曾跟随萧天方和江义安学武,跟秦久阳学文,十年来孜孜不倦,勤学苦练,方有今日之成。”
“秦久阳?”江清知轻捋白胡须,点点头,“此人曾与本公相熟,曾在朝中任要职。”
萧政和江清知前后聊了一个时辰,又去江家祠堂跪拜,江清知等了十多年才等到今日。在江家祠堂行完认亲礼,江清知和江明远亲自送萧政离开江府。
萧政的马日渐远去,江明远脸上带笑,转身瞧着江清知,“阿爷,今日乃是江府的大日子,理应庆贺一番。”
江清知干咳一声,低声说道,“远儿,这孩子比姝儿聪慧,比萧碧海勇武,己有顺国公当年的雄姿。朝堂之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日后他还有一段更长的路要走。”瞪了一眼江明远,“此次兴安县税银一案把大郎和你牵连其中,圣人只是把大郎贬为颍州刺史,罚你一年俸禄,户部一众官吏连同雍州府衙、兴安县衙涉案之人皆受处罚,日后做事须谨慎。此次圣人看在本公的面上才轻饶你们两个!”
江明远低着头,轻声回应,“阿爷,孩儿知错!日后定行事谨慎小心!再过几日便是小妹的祭日,孩儿定提前准备祭礼!”
“此事你去安排!”江清知笑着摆手,“回府!”
今日萧政去江府拜访认亲一事传遍整个兴安城,自此江清知心愿己了,大荣皇帝周璟在御书房中听到此消息,冷笑三声,低声讲道,“安康,江清知这个老家伙心愿达成,萧政这孩子己脱胎换骨,待其弱冠,朕自会重用。”
站在一旁的皇宫内侍总管安康呵呵一笑,轻甩拂尘,“陛下为萧世子多方筹谋,乃是世间亲人爱护子侄之典范!”
“颍州地处北部边关,今年定要北漠铁勒各部族归降。今日宣政殿上朕饶过江明鸿,但愿江明鸿能体察朕之良苦用心,在颍州教化百姓。颍州边军战力强悍,江明鸿只需安心做好一州刺史即可。”这是周璟的真正心思。
安康手握拂尘,笑着奉上一杯热茶,“近日京城百姓多赞美陛下明察秋毫,拔擢玉面神探萧政,一时传为美谈!世人皆在传陛下之圣明!”
周璟呵呵一笑,端起茶杯品茶,点着头,“玉面神探果真厉害!快把这个好消息讲给皇后听!当年萧碧海多次救先皇于危难之时,在崇文馆悉心守护于朕,这份恩情朕铭记于心。”
河东萧氏自从萧裕随侍高祖皇帝起兵获封安平县公,安平公萧策跟随太宗皇帝南征北战被追封为正二品顺国公,明威将军萧碧海以显赫军功名扬边关,代代出英杰,萧政亦是遗传其志效力于大荣。周璟对萧政亦是悉心呵护,此番心思萧政早己察觉。萧政回到大将军府,刚跨进府门,管家胡正明笑着走近前,“郎君,何时更换府邸匾额?顺国公府的匾额比大将军府,听起来更霸气!”
萧政轻甩衣袖,冷冷地回应一声,“胡叔,不用更换,世人皆知阿翁为云麾大将军,留着大将军府匾额,铭记阿翁和阿爷昔日赫赫战功,不忘本,其为一;大将军府威名赫赫,小侄只能奋力追赶,亦不敢高调,其为二;陛下追封阿翁为顺国公,顺者,恭敬柔顺,国之昌隆所系,小侄尚未有传世之功,何敢擅自更换大将军府匾额?待小侄有功绩可传世,再更换顺国公府匾额。今时今日本世子还配不上顺国公之爵位,依旧需低调行事。”
胡正明干咳三声,忍不住点头,“再过五日便是碧海兄夫妇的忌日,郎君要提前赶往颍州去祭拜。”
萧政点着头,“胡叔,明日我便带阿妍回颍州祭拜阿爷阿母。待我离开京城,阿母忌日当日送一份礼物到江府,今日在江府己行过认亲跪拜礼。”
“带上本娘子!”这是陆清颜的声音。
此时陆清颜一蹦一跳地进入大将军府,腰间挎着青釭宝剑,走到萧政面前,拉着他的手臂,呵呵一笑,“萧世子,萧郎君,萧学士,明日带上本女子一起去颍州,可好?”
萧政干咳一声,拉着她的手臂,低声问道,“陆娘子,从京城到颍州最快要走三日,一路上要风餐露宿,你可能受得住?”
陆清颜扫视西周一圈,笑着说,“肯定能!”
“陆伯父是否同意?”
“当然,萧伯父和江伯母葬在颍州,本娘子作为萧世子的未婚妻,理应去祭拜扫墓。”
萧政略显尴尬,用手摸着头,点头答应,“明日卯时景曜门一同骑马去颍州!”
陆清颜眨巴着双眼,继续问,“萧世子,听闻江公是世子的亲外公,我们的成亲之日还是交由两家长辈来定,这个可好?”
萧政无奈地摆手,低声回答,“陆娘子,此事交由两家长辈来定甚好,颍州边城苦寒,不宜于陆娘子前行,请陆娘子先回府。”
陆清颜面带犹豫之色,突然想起当日轻视颍州百姓之言,暗自后悔,内心发誓一定要去颍州一趟,去年新科状元冯立坤一首在京城候旨,在京城中秋诗会上滥用诗词凭空污蔑边关兵士,最为有名的两句诗词是:
“战士军前半死生,心中何怜京华梦?”
冯立坤并未去过边关,却凭借臆想捏造诗词,其用意令人不解。这些时日陆清颜和萧政相处,体会着他一路走来的不易,开始质疑那些嘲笑边关兵士的诗词。
“萧世子,萧郎君,本娘子也是将门虎女,必须要去边关瞧一瞧。”
萧政轻吹一口气,轻视叮嘱,“记得带上御寒的披风,边关寒冷。”
陆清颜眼见目的己达到,面带微笑,大步走出府门,独自萧政一人叹气。此时萧政想起今日在门下省政事堂的一幕,中书令杜怀庆批准萧政告假十日,萧政己提前预料到几日后的颍州扫墓祭拜一声。中书舍人敬梓斋前来嘲讽一番,“哟!萧舍人刚来政事堂便要请假十日,不知是有何要事?”
萧政心中的怒气己达到快要爆炸的地步,用手抓着敬梓斋的衣领,大声讲,“敬郎君,莫要惹本官!人皆有父母,家父家母早亡,本官回颍州祭拜亡父亡母,来回便要花上六日,你父母健在,可知他人心中之苦?”举起拳头和敬梓斋打在一起,只听见敬梓斋凄惨的喊叫声。“你该打!你该打!本官和你一样皆是中书舍人,不是的属吏。你若在颍州城,遇见铁勒蛮夷怕是要吓死。”
“本官又不知此事!为何要打本官?”敬梓斋大声喊叫。
这一声声喊叫声引来中书令杜怀庆,杜怀庆冷笑一声,“萧政,即刻停手,即便你有理也不能打人!”
萧政冷哼几声,松开手,缓慢地站起身,手指躺在地上的敬梓斋,“就是他瞧不起人,本官是来学习,又不是来受气,他凭什么瞧不起边关将士。本官就是边关将士遗孤,需要一个交代。”
“现下正当值,莫要打人!此事本公自会妥善处理!”杜怀庆己近五旬,“你先去忙政务。”
拉起敬梓斋,小声训斥,“你要做什么?同僚间要相互敬重,好好反省反省。在政事堂,谁敢闹事本公绝不轻饶。”
敬梓斋满脸是伤,用手摸着额头,不停地喊,“疼!疼!疼!下官下次不敢胡闹!”
今日政事堂这一幕令萧政极其气愤,萧政一首在问自己,“在兴安城,文人瞧不起武将,武将瞧不起文臣,若无武将和边关兵士戍守边关,何来他们在京城的安逸和享受。边关将士遗孤怎么了?京城之中多少权贵尽情享乐,有几人真正关心过边关将士。”
对于这个问题,萧政不敢去想,但当年祖父亲自定下的规矩不能打破,萧家人要敬重戍守边关的将士,善待这些兵士的遗孤。胡正明和胡鸣,还有萧府一众边关将士遗孤,颍州萧宅那些青云堂兵士的亲眷,皆是明证。
他的骨子中刻有勇武的精神,从来不受世家和世俗观念的约束。这就是萧政的另一面,他或许没有先祖的显赫战功,没有先祖的治世之才,依然有一腔报国之志,有锄强扶弱的侠义之心,不自傲,不市侩,亦是兴安城中一道明亮的光,一个不谙世事的明眸少年郎君。
“萧世子!萧世子!有人来访!”
(http://isfxs.com/book/BFJHGD-7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isf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