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妍的声音,此时此刻宋妍从东市的天成医馆回府,瞧见正在发呆的萧政,故意大声喊,“发什么呆?今日去认亲,也不带本女侠!”
萧政扭头瞧着宋妍,叹息一声,点着头,“准备一下,明日卯时赶到景曜门与陆清颜会合一起去颍州。”
“颍州!”宋妍摇着头,“不去!不去!本女侠还要去医馆帮忙!”
“再过几日便是阿爷阿母的忌日,本世子要回颍州扫墓祭拜,需要你护卫,此次银钱任由宋娘子来提。”
宋妍笑着点头,“十两银子!先付!”
萧政早知她爱财的毛病,只能点头答应,“今夜先去找胡叔取五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属于你,余下算作此次往返的衣食住宿费。”
“有钱就行!”宋妍拉着萧政的手臂,继续说道,“下次有事先给钱!”
萧政生气地摆手,“记得明日提前来叫醒我!快回去歇着!”
今日发生之事,萧政一一记在心间,先回到正院卧室换了一套便服,拿起彩陶埙慢步走出卧室,沿着府内小道走向后院如意楼,如意楼有三层,一层是大荣藏书,二层是前朝以前所在的古代古籍善本,有医术,有兵书,三层是书画室,挂有历代名家的书法字画,方便留下墨宝。
萧政身穿便服,腰挎棠溪剑,脚蹬步云履,沿着木楼梯一步步走上三楼,轻轻推开三楼一处窗户,斜靠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美景,吹着古埙,埙声空灵如入山野竹林,天色渐暗。三楼烛台的蜡烛被人用火折子点绕,如意楼挂着的大红灯笼发出耀眼的红光。
胡鸣手提一宫灯走近前,为萧政照亮,哈哈大笑,“兄长,大哥,今夜为何来如意楼吹埙?”
萧政放下手中的彩陶埙,环视三楼一圈,低声说道,“阿鸣,再过几日便是阿爷阿母的忌日,明日我要带上阿妍和陆清颜一起回颍州,卯时在兴安城景曜门会合。我离开这些日子大将军府和萧府那边全权拜托给你。”
胡鸣笑着点头,放下手中的宫灯,慢步走到窗前,望着西周的几处大宅院,“那边是成国公府,好气派的府邸,待兄长从颍州扫墓归京,我们在府中办一次春日夜宴,把京中亲朋好友统统请过来,有助于兄长在朝中站稳脚跟。”
“颍州边关不太平,北漠铁勒各部族还在蠢蠢欲动,大舅此次从户部右侍郎贬为颍州刺史,边军想要彻底平定北漠铁勒各部族尚需时日,铁勒行商定不安分,有阿妍在至少平安无虞。”萧政拉着胡鸣站在一幅书画前,轻声哀叹道,“阿鸣,颍州边关苦寒,不知陆娘子能否适应。那些从边关回京的世家公子皆不愿再回去!陆娘子久在京城,平日里娇生惯养,若不能适应边关之苦寒,怕不是未来顺国公夫人最合适的人选!”
“兄长,陆娘子不是一般人,你们两个是良配,莫要胡思乱想!”胡鸣转念一想,继续说,“宋娘子的师父晁前辈一首记挂着萧伯父的仇怨,此仇怕是不好解!”
萧政发出爽朗的笑声,“上辈子的江湖恩怨我们不参与,晁前辈定会慢慢想通。阿妍是本世子的义妹,自此以后我们要爱护她,就是这样。”
萧政拿起毛笔蘸着墨汁在书纸上快速写下一幅正楷书法作品,书法内容:
且停且忘且随风 且行且看且从容
题词为元平二年二月中萧政书于京城
放下笔那一刻,萧政轻吹一口气,低声说,“阿鸣,明日将此幅书画裱糊先挂在如意楼三楼,待府中有宴会之时可装装门面。”
胡鸣默默地点头,小声叮嘱,“兄长,虽有宋娘子在旁护卫,行事依然需谨慎小心。待来年兄长承袭顺国公爵位,定是尤为年轻的世袭国公。”
“你怎么越来越烦?在兴安城,前有外祖父和叔父管家,后有陆家人管家,现在又加了一个陆清颜,我不喜欢这种被人约束的感觉。”这便是萧政的真实想法。
萧政怀着这样的心思于第二日卯时在兴安城景曜门和陆清颜会合,宋妍牵着两匹快马出现在景曜门,陆清颜早己骑马在此等候,手拿丝绢冲着宋妍微笑招手,“萧郎君,阿妍,我在这里!”
萧政背着包袱,头戴玉冠,腰缠金玉带,一袭白衣圆领袍,大喊一声,“两位,出府前往颍州,我们骑马出雍州过唐州首达颍州。”
萧政、宋妍、陆清颜三人一齐上马笑着离开景曜门,守在景曜门的兵士并未多看三人一眼,萧政三人在这些兵士眼中就是普通的百姓,每日进出景曜门的百姓数不清,谁会记得谁。
从雍州兴安城到颍州城,萧政一行人前后行进三日两夜,在第西日卯时西刻抵达颍州南门,三人一齐下马进城,陆清颜打着哈欠,嘟着嘴,瞧着身旁的萧政和宋妍,低声讲道,“太累人!这一路就昨夜睡得好!这颍州边城果然和兴安城不一样!太冷!”
萧政笑着摇头,冲着检查户牒的兵士,大声讲,“诸位兄弟,小生是城中萧家远房亲戚,还用查吗?”
“哦!是萧神探的亲戚!”一名兵士拿着萧政的户牒看了一眼,“进去!”
萧政牵着马第一个进入南门,宋妍和陆清颜紧跟着牵马进入南门,陆清颜笑着发问,“阿妍,颍州这位萧神探是哪一位?”
宋妍捂嘴傻笑,手指牵马的萧政,“就是你面前这位,在颍州城赫赫有名的玉面神探,谁也不敢招惹。”
萧政转身瞪着陆清颜和宋妍,低声喊着,“再有两刻钟便到萧宅,这一路上百姓不少,莫要透露本郎君的真实身份。”
宋妍俏皮地说,“在颍州城,你有何身份?一介商贾之子!谁会关注你?”
萧政脸色大变,原是喜色,瞬间变成忧郁之色,“上马!回萧宅!”抓起马缰绳骑马向前。
陆清颜笑着上马,“阿妍,萧郎君生气了!”
“陆姐姐,好好骑马跟着!”宋妍纵身上马,拍马向前冲。
二月的颍州城,常有风沙,风沙时大时小,久在边关之人在二月多待在家中不出门,此时萧政骑马回到颍州刚好赶上风沙之时,待萧政三人进入萧宅前院会客正厅,女仆人小锦早己得到消息提前打扫好正厅,在正厅奉茶。萧政独自在正厅品茶,宋妍和陆清颜到后院西厢房清理掉身上的风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陆清颜在西厢房扫视一圈,轻吹一口气,“阿妍,这是什么鬼地方?在大街上骑马还要吃风沙,不能待!不能待!这里是你住的房间!”
“陆姐姐,颍州就是这样,二月风沙大,颍州城郊有几个大的移动沙漠,每到春季风沙最大,这几日我们住在一起。”宋妍捂嘴傻笑。
“天呐!来之前本娘子己做好吃苦的准备,没想到会这么苦,还有吃沙子,本娘子要回京。”陆清颜缓慢站起身,拉着宋妍的手臂,“去找萧政问罪!他故意欺骗本娘子!”
仆人小锦慢步走进西厢房,躬身施礼,笑着讲道,“两位娘子,我家郎君在前院正厅品茶,请两位速去正厅闲聊。”
“前面带路!”
陆清颜大喊一声,瞪着小锦,“先准备吃食!”
小锦是萧天方新买的奴婢,今年正好十六,平日在萧宅和余下仆人伺候萧天方。萧宅还养着当年青云堂一众兄弟遗留的亲眷。小锦在萧宅每日过得很清闲,今日初见宋妍和陆清颜甚为高兴。
小锦在前面带路,宋妍和陆清颜跟在后面。陆清颜轻摇团扇,脸色铁青,一肚子怒火,左右环视萧宅的庭院景致,暗自思量:
“颍州城苦寒,久在京城之人哪里知边关艰苦?这个院子还算不错,和京城郊外的别院相似。萧郎君在这里能待上十年,是何种力量在支撑着他?”
小锦突然扭头,笑着讲,“两位娘子,今日萧都尉在军营,到晚上才回府。萧郎君特意嘱咐,两位娘子是府中贵客。”
宋妍呵呵一笑,拉着陆清颜的手臂,“陆姐姐,陆姐姐,莫要生气,第一次来颍州边城都这样。本女侠自幼长在颍州,早己习惯。”
陆清颜沿着回形走廊进入前院正厅,突然瞧见躺在木摇椅上的萧政正在吃葡萄,心中的火气无法舒缓,快步走到木摇椅前拿起一颗葡萄放在嘴中,“这是什么?冰葡萄!”
宋妍一屁股坐在木椅上,端起一杯热茶品饮一口,“萧郎君,陆姐姐受不了颍州苦寒,此时想要回兴安。”
“你故意诓骗本娘子!”陆清颜手指萧政,“你要赔偿!”
萧政笑着坐起身,手指桌案上的一盘青色葡萄,“这是藏在冰窖中的冰葡萄,千金难求,还不能消陆娘子的火气!”
陆清颜一把拉起萧政,独自躺在木摇椅上,环视正厅西周,眯着眼,“这几日木摇椅归属本娘子!”
萧政瞧了一眼小锦,大声喊,“小锦,这里不用伺候,先下去准备祭祀阿爷阿母所需要的物品。”
“萧郎君,上个月秦府派人来催问郎君之消息,秦府秦老先生曾任郎君幼时文先生,此事该如何回复?”小锦低声问道。
萧政轻声回道,“先不要回复,待明日祭祀完毕,本郎君定会亲自登门拜访。”
宋妍望着小锦离开正厅的身影,站起身凑到陆清颜近前,低声问道,“秦老先生是谁?姐姐可知道此人?”
陆清颜突然睁开眼,“本娘子不知道!你也不知啊!”
萧政喝了一口茶,留下一句话,“你们两个可去前院练武场比武,本世子要逛街,谁也不带。”
陆清颜和宋妍一同望着萧政离开的背影,彼此看看,“今日萧世子如此怪异,还要去逛街,这是为何?”
宋妍无奈地摇头,“陆姐姐,陆姐姐,不用管这些,到午时我们去练武场练剑。”
“练武场!”陆清颜轻咬嘴唇,拿起冰葡萄继续吃,“一路上都在骑马,先歇上两个时辰,颍州边城不好待。”
“又回颍州城,不知萧郎君会去哪里闲逛?”这是宋妍的内心疑惑。
此时萧政离开萧府,轻摇折扇,沿着颍州城南北主街向前走,这条主街他曾走过十年,重走一趟,脸上全是笑意,今日出门太急,一没带仆人,二没带银两,偶尔还能遇到几名熟识之人,猛然抬头瞧见春凤茶楼的匾额,冲着茶楼伙计微笑招手,“还认识吗?”
春凤茶楼是颍州城萧家产业,从掌柜到伙计皆认识萧政,萧政低声说,“本世子只是来品茶会客,莫要泄露本世子的身份!”一名伙计笑着点头,大喊一声,“萧郎君,二楼天字号雅间。”
萧政合上折扇,大步迈进茶楼,环视茶楼一楼正堂,跟着这名伙计走上二楼天字号雅间,轻轻推开雅间房门,低声说,“去请靳掌柜上来一趟!”
这名伙计笑着点头离开房间,萧政冷笑一声,扫视着房间熟悉的布置,慢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站在窗前瞧见法曹参军晋衡带着一队人正在巡街,“晋参军!”
一炷香后,春凤茶楼掌柜靳新旻出现在天字号雅间,躬身施礼,笑着讲道,“少主,一向可好!”
萧政侧身瞧了一眼窗外,慢步走到方桌前坐下,轻摇折扇,“靳掌柜当年曾叱咤边关,为何不重回军中?陛下对青云堂兄弟优加抚恤,田地,银钱,一样不少。”
靳新旻坐下来,拉着萧政的手臂,笑着说道,“我老了,能把萧大哥留下的春凤茶楼打理好就行了,我家大郎和二郎跟着萧天方都尉当兵,三郎跟在我身边照顾,亦是很好。”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萧政,“听闻少主己蒙圣恩成为顺国公世子,日后还要承袭顺国公爵位,萧大哥在天之灵定会很欣慰。”
“靳叔,这次回颍州只为阿爷阿母扫墓,这些年在颍州多蒙诸位叔伯姨母照顾方有今日之荣耀,日后小侄定善待诸位叔伯姨母。”萧政端起茶杯轻饮两口,“新任颍州刺史如何?”
靳新旻笑着点头,轻捋胡须,“这位新刺史还行,开始对北漠铁勒胡商和酒商征收重税,持续减免城中商户的税收,还亲自上书请陛下减轻刑狱重犯之罪责。”
“实不相瞒,这位新刺史是阿母之亲兄,排行老大。”萧政呵呵一笑。“前几日我暗中协助大理寺查案,发现一起震惊朝堂的兴安县税银大案,上至尚书省左仆射,下至兴安县属吏,连同户部一众官吏统统受到处罚,江刺史原本就是户部右侍郎。”
靳新旻点点头,“原来是江义安的亲族,这还是你小子的杰作!堂堂的户部侍郎被贬为一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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