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蒙蒙亮了,赵木才躺下。
赌场就是这样,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关门,没日没夜。
无论是宝官、打杂、打手、账房等等,所有工作人员都是轮流休息。
负责安全工作的打手都在后院住,按理说两个房间火炕也大,完全够住,可因为长春来的这八个人,就有些挤。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怎么也想不到,高老板就这么没了。
赵木曾经是驿马山的胡子,四梁八柱里的顶天梁,也叫炮头!
之所以叫炮头,是因为这个职位在绺子里,属于前线指挥官兼敢死队队长。
这个职位仅次于大当家,能做炮头的人,必须‘管儿直’,也就是枪法准的意思,与敌人交锋时,他能在关键时刻一枪定夺大局!
因为不满大当家王汉强抢民女,赵木愤然拔了香头子,下山途中,遇到了上山出售枪支的高力士。
两个人原本就熟悉,在高力士的邀请之下,就跟在了他身边,一晃儿已经四年多了。
赵木的本事不比旬五差,尤其是枪法,可他到了高家就发现,旬五这人心眼儿太小,于是处处藏拙,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混起了日子。
转念又想起唐枭和陈卫熊两个人,赵木嘴角不禁挂上了一丝笑意。
高力士对他不错,可始终还是主子和奴仆的关系,哪怕谁都不会这么说,可毕竟是事实。
对于赵木来说,怎么都是混口饭吃,也无所谓。
唯一让他不太舒服的,是高力士的性情阴晴不定,很难猜透他在想什么。
这个人就像个矛盾结合体,善良、孝顺、仁义、豪爽……没错,他确实是这样的。
他对待手下从不抠门,出手大方,嘘寒问暖。
对朋友和家人,更是如此。
三个月前高老爷子病逝,辽阳县上麦村的那场葬礼,可以说极尽奢华,整整一周的流水席,连村里的狗都吃得走不动道。
可阴鸷、偏激、专横、多疑……说的也是他!
明明是三姨太勾搭的涛子,还有了身孕,可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涛子,最瘆人的是,竟然还让他亲手剖开了三姨太的肚子,把没成型的孩子掏了出来。
涛子确实也有错,碰了大哥的女人,这是江湖大忌!
那晚在高府的三条人命,让所有兄弟心凉,赵木不是涛子,无法体会到他当时的心情,可每次想起来,都会从头凉到脚尖。
涛子是他亲手裹上的草席,埋得很深,不然第二天就得被野狗刨出来。
事发当晚,没人敢说什么,因为不只旬五在,还有管家老隋。
别人不知道老隋有多可怕,可赵木知道。
三年前,他们往海伦运一批货,买主是海伦种大烟的张老财,高力士带着旬五有事去不了,让老隋跑一趟。
交易完毕,张老财留他们住一宿,第二天再往回赶。
不料那晚,海伦城进了一伙绺子,指名道姓要平了张老财家。
巧的是,赵木认识这伙绺子的大当家,此人是他曾经的大哥王汉的把兄弟苏大勇,常驻扎音河,绰号苏大明白。
这种情况,赵木不好露面,于是和管家老隋说了实情。
老隋当机立断帮这个忙,枪声中,赵木亲眼看到他跃下了炮楼,眨眼间割开了三个胡子的喉咙。
第一个倒下的,正是苏大明白!
扎音河这伙绺子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而老隋身上连滴血都没溅上。
更主要的是,从始至终,赵木都没看到他手里的刀。
从那以后,隋管家就是张老财家的座上宾,就差写个牌位供起来了。
唐枭和高力士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他就像个在阳光下奔跑的少年,尤其在和陈爷打闹的时候,更让人觉得他就像邻居家的淘小子,莫名地感到亲切。
当然了,不是说他不够狠。
无论是传说中在百花楼吃了自已一块肉,还是老君山一枪击毙小剑,抬手把张僧开了瓢,不狠干不出来!
这年头儿,人不狠,站不稳。
赵木的人生没什么目标,只是越来越觉得,跟着这样一个老大挺新鲜的。
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上午九点,老隋先到的,很快鹤顶红他们也过来了,来的路上买好了香烛、供品和烧纸。
三江墓地。
秋风瑟瑟,卷起一片片枯黄的落叶在空中盘旋、飘落,最终静静地覆盖在这座孤寂的墓碑周围,为这片荒凉之地增添了几分萧瑟与凄清。
一卷卷纸钱在燃烧,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打破了这份沉寂。
贺飞虎蹲在墓碑前,拿出一瓶白酒,轻轻碰了下墓碑:“元良啊,我带来了一壶好酒,是你生前最爱的通化大泉源高粱烧!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也能找到属于你的江湖,干!”
他喝了一半儿,剩下的浇在了墓碑上。
唐枭站在墓前,感慨着人生无常,眨眼间竟是天人永别!这份大家大业,就这么担在了自已肩上,每次想起来,总感觉不太真实。
自已要做的就是遵守承诺,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他的遗孀。
祭拜完毕,众人往出走。
鹤顶红说:“晚上我在八杂市西顺街的百香楼请林元魁喝酒,你花钱!”
“没问题!”唐枭连忙答应,林元魁就是哈尔滨警察局的大局长,眨了眨眼又问:“百香楼档次够吗?”
“够不够的我不知道,就知道是他小舅子开的!”
原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唐枭闭了嘴。
一众人来到了高家。
看得出来,大夫人刘凤琴和贺飞虎十分熟悉,见到他后泪流满面,哭得说不出话来。
大熊和大春儿他们从车厢里搬下来好多礼物,都是在长春就买好的。
在客厅坐下后,刘凤琴让佣人去喊二姨太和五姨太,老隋又站回了他的老地方,躬身垂手。
王珂和庄小玲很快就下来。
刘凤琴介绍:“这是长春的贺叔叔,这是他侄女红影……”
两个人连忙行礼,抬起头时,都红了眼睛,真是楚楚可怜。
贺飞虎很客气,张罗着坐下后说:“我和元良是忘年交,他不在了,可我们还在,今后遇到什么事情,如果广志和小唐解决不了,一定告诉我。”
“谢谢贺叔叔!”刘凤琴又哽咽起来。
闲聊了好一会儿,贺飞虎才起来告辞,大熊从包里拿出了十卷白纸包裹的大洋,放在了桌子上。
刘凤琴连忙推辞不收。
贺红影说:“嫂子,按理说,这种事情没有后补的,所以这只是我二叔给您的一点儿心意,收下吧!”
刘凤琴情难自制,泪流满面。
众人往外走。
鹤顶红小声在唐枭耳边说:“长点儿心,五姨太那骚蹄子瞅了你好几眼,我看没憋什么好屁!”
唐枭闻到了一股花香的甜腻味道,以至于都没听清她说什么,迈过门槛又问:“啥?”
鹤顶红细长的眉毛立起来了:“啥你大马牙,没听着就拉倒!”
“你看你这暴脾气,咋又急眼了呢?”
鹤顶红扭身就上了马车,贺飞虎连忙解释:“这孩子,招呼都不打,真是……哎!”
刘凤琴笑道:“自已家人,没那么多说道。”
老隋没跟他们走,唐枭把他拉到一旁,说晚上鹤顶红要请林局长吃饭,想让他也过去。
老隋说:“这是恩公在给你铺路,铺好了,以后就需要你自已维护了!我就不去了,去了对你没什么好处,恩公也不会去……”
唐枭皱了下眉,不明白他和贺飞虎为什么不参加这个饭局。
更奇怪的是,以前贺飞虎难道没帮过高力士?
他问了出来。
“当然帮过,可那位林元魁林大局长……怎么说呢?”老隋摇了摇头:“见面你就知道了。”
百香楼二楼,松花江厅。
从高家离开后,贺飞虎就回了马迭尔宾馆,雅间里只有鹤顶红、唐枭和陈卫熊三个人。
大熊、大春儿和赵木他们都站在走廊,守着门。
唐枭嬉皮笑脸地套话,鹤顶红十个问题只回一个,多数时间都不搭理他。
实在无趣的唐爷,开始讲起了笑话:
“最近总没精神,就是药堂看病,老先生把完了脉,又摸了摸我右手上的茧子,摇头说:没啥事儿,小伙子,你该找老婆了……当时我就惊呆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场面有些冷,鹤顶红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问:“啥意思呀?看出什么来了?”
陈卫熊憋着笑不说话。
唐枭一脸的坏笑:“姐,你猜!”
“猜你个头,不说拉倒!”鹤顶红觉得自已错了,就不该搭茬,把他当成臭狗屎一样臭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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