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瑾望着商浅眼中那燃烧的、纯粹得近乎毁灭的复仇火焰，那是对阴山亡魂、对无数枉死将士最深刻的血祭誓言。
他微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片古潭般的水面下，似乎有岩浆翻滚涌动。他缓缓开口，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低沉缓慢：“证据在此。”
他伸入怀中，取出另一份卷轴。这份卷轴比名单略小，帛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褐色，边缘甚至有些焦黑的痕迹，仿佛刚从烈焰或血泊中捞出。卷轴被一层同样深色的、不知是何材质的油布紧紧包裹，再用数道染成暗红色的细麻绳系死。
他将其郑重地放在那张伤痕累累的案几中央。
“此物从何而来？”商浅盯着那卷轴，心弦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揪紧。
“赵邑府中，书楼暗格。”御瑾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我的人得手时，密室己点火焚毁大半，这是从火堆里抢出来的残片。” 他指了指那焦痕和油布，“外面是特制防火布和兽血浸染的牛筋绳，勉强保其核心。”
商浅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伸向那卷轴。当指尖触及那深褐色的、带着灼热余温和某种令人作呕铁锈腥气的表面时，她几乎能想象到那一夜赵邑府邸密室内的惨烈争夺与绝境搏杀。她屏住呼吸，解开那一道道浸血的绳索，剥开外层油布，颤抖着展露内里残存的帛页——
上面的字迹残缺不全，大片焦糊的孔洞如同被罪恶噬咬的伤口，但那残存的墨色却依旧清晰得刺眼！扭曲狂放的字迹，是赵邑的亲笔！不同于日常公文的正楷，这是他在某个隐秘时刻，带着志得意满或癫狂写下的私密手札！
“……刘宏甚佳，箭料之利，十倍有盈……”
“……胡骑叩关之日，阴山军械不足之况，当可……催其速亡……”
“……枢密院那老东西……可借机拔除……”
“……待事后……可推予……工部匠人……”
残片的边缘，一个清晰无比的花押印鉴，赫然映入商浅的眼帘——那是赵邑从不离身的私人小印！专用于最私密、最见不得光的文件！
残破帛页上的寥寥几行断章取义的墨字，每一个字都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扎入商浅的双眼！十倍利！催其速亡！推予匠人！还有那枚根本无法伪造的私印！
这己不是指向刘宏的军械贪腐，这是赤裸裸的、赵邑本人亲笔写下的通敌！故意制造军械短缺致边军覆灭！以此为筹码实现内部清洗的政治谋杀！
“赵——邑——！”
御瑾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商浅眼中迸发出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炼狱之火。他没有任何劝阻，只有一种同样冰冷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在他周身弥漫。
商浅抬起赤红的双眼，如同濒死反击的凶兽，死死盯住御瑾，声音破碎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决断：
“传令！玄甲三卫，立刻分兵封锁名单所列三府！凡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传令！所有‘玉碎’暗线，依令行事！一个时辰内，我要名单上所有活人，活着出现在黑狱！”
“传令中军！”她最后的声音拔高，带着无边的煞气响彻营帐内外：“擂鼓！点兵！随本帅——”
她的目光越过御瑾，投向帐外那如墨的、仿佛浸透了亡魂鲜血的夜空，每个字都如同砸落的战锤：
“诛！杀！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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