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绾差点一口水喷她一脸。
“不是……”她连咳好几声：“死丫头从哪学的？”
苏子葵冲她吐吐舌头，两人从小出生起就一块长大，嘻嘻一笑便是两人犯贱最常用的表情：“被我说中啦？你这状态分明就是失恋，魂不守舍的。”
“说说看，瞧上哪家公子哥了？”
施绾翻了个白眼，她知道这很不符合大家闺秀的做派，但她不是闺秀，是闺秀也忍不住的程度。
被她这么一打搅，施绾的思绪早就飘回来了。
她望着窗外高高挂起的月亮，难得心生惆怅：“就是想救一个人，一个乞丐，但我不知道自已到底该不该救他。”
“噢……”苏子葵难得没有开玩笑的神态：“一条人命耶，能出手的话还是不要袖手旁观的好。”
即便这是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施绾点点头，又摇摇头，兀自叹息。
“所以，你其实就是因为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帮人家，在这里唉声叹气？那还不好解决吗？”苏子葵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果是钱的问题呢，尽管开口，我一定帮！”
“倒也不是钱不钱，我不想亏欠苏家……这很可能会让家里多负担一个残疾人……”许是说出了少女最难堪的心思，施绾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她低下头，像是无法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苏子葵瞧她那样就想笑：“真的想救呢，也不算亏欠，就当是我善心大发，母亲那边我会帮你打掩护的！”
施绾愣住，一时语塞，欲言又止又满眼动容。
然后突然下定决心似的站了起来，月光下，少女眉间透出坚毅：“好！说干就干！”
她转身就要冲出去，苏子葵赶紧拉住她的衣袖：“停停停——你不会要大半夜出去接人吧？又不着急，晚上太危险了，晚半天接他又不会死。”
她话音刚落，门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夜晚有些闷热，两人愣神间，雨越下越大。
苏子葵转头，她目露迟疑：“也就下个雨，要不了他的命……吧？”
施绾简直两眼一黑，两人崩溃地对视一眼，一个出门右转找油纸伞，一个出门左转找侍卫。
苏子葵拉住巡逻的侍卫就铺天盖地一通解释，最后嫌嘴太慢讲不清楚，干脆让他们出去街上找一个伤痕累累的乞丐。
侍卫前脚刚出发，施绾举把油纸伞就急吼吼要冲出苏家大门。
苏夫人被门口的动静惊动，侍女搀扶着她出了房门，苏子葵刚好躲进施绾的油纸伞下。
还没来得及问，两人就紧随巡逻侍卫出了门，看门侍卫拦都拦不住。
“这是……这是去哪儿啊？”苏夫人在暖色的灯下，手上攥紧帕子，面露担忧，倒不是担心两人的安危，而是担心两人大半夜冒雨出门会受风寒。
“去，”她转脸对身边的贴身侍女嘱咐道：“吩咐膳房煮几碗姜汤备着，还有红糖，记着日期，绾绾这几日快要来癸水，这么晚淋了雨，明早莫要肚子疼才是……”
旁边搀扶着夫人的侍女没讲话，默默记下了夫人的叮嘱，低声应是。
雨还在哗啦哗啦地下，雨水顺着屋檐滴落下，苏夫人无声望着苏府门口二人背影消失的地方，心中不停祈祷，夜晚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城内一众人尽量压低了脚步声，在苏府附近小范围搜寻，结果出乎意料，并没有找到那小乞丐。
街边没有，施绾甚至找去了医馆，半夜敲开了大夫家的门，还是没有找到。
就在几人有些迷茫时，苏子葵突然问道：“这附近最能躲雨的地方是……？”
施绾恍然大悟，两人异口同声道：“桥洞！”
一行人在雨帘下脚步匆匆，行至最近的小桥，几人黑灯瞎火地摸索了一番，果然在桥洞下发现了乞丐的身影。
他太可怜了，浑身已经湿透，发着抖躲在阴冷的桥洞下，施绾脱下自已的外袍，披在乞丐身上，将他整个人包裹，苏子葵在桥洞下挑起灯火来，照亮了整个桥洞。
“醒醒……”少女的声音轻柔，如同一道温暖的光，照亮了乞丐的世界。
“要同我一起吗？”施绾的目光在灯光下是如此温暖缱绻，乞丐那双明亮的眼睛溢满泪花，那是施绾第一次听到乞丐的声音，颤抖的，愧疚的，不敢置信的：“好……”
是个女孩子。
施绾有些意外，却又没给出太大的反应，只是将乞丐搀扶起来，一众人就此打道回府。
回了苏府，四人坐在大堂中，苏老爷从书房出来，路过瞧了一眼，让她们早些歇息。
比施绾想象中要轻松得许多，苏府上下似乎并不在意多了一个乞丐这件事。
苏夫人赶紧让人把姜汤红糖水什么的端上来，见她们多带回来了一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默不作声地让人去多备一套衣服。
苏子葵让下人备好热水，施绾接过丫鬟取来的衣物就领着小乞丐去沐浴了。
偌大的房间就剩下苏家娘俩。
“娘……”苏子葵瞧着女人低头不语，心道不好，连忙凑上来就要撒娇道歉，苏夫人却突然打断了她：“那乞丐，是今日午间赵管事打的那孩子吧？”
那时老爷也不在苏府，管事的可能是怕苏府惹到事，就将人赶走了。
她没有阻止，因为她也毫不知情，只听后来下人说是最近陛下对乞丐查得严，说是有上次动乱的余党，她们苏家门口日日有乞丐讨饭，怕是要惹上事的。
“他可以留下来。”苏夫人的语气不容拒绝：“但他的身份必须彻查清楚，明白吗？”
苏子葵连连点头，笑嘻嘻地凑了上去：“娘你最好了！”
妇人弹了弹女儿的额头：“你呀你，人是你绾绾姐要带回来的吧？我就知道那丫头出去一趟不能安生。”
施绾刚好敲门，苏夫人出声示意她进来，少女脸上满是歉疚：“夫人……”
“行啦，我还不知道你俩吗？一会儿都去沐浴，我让膳房备了宵夜，正好我也有些话要同那小乞丐说。”
两人连声应和，欢天喜地沐浴去了。
“好像比想象中要轻松？”苏子葵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施绾点点头，仔细想来，从小到大，府中人对她好像都很好。
施绾不知道，苏子葵也不明白为什么。
两人干脆就不想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挑了两件喜欢的衣服就去沐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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