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抵达垂拱殿时,“大仙师”李季感到心跳有些加速,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应,让他感到脚步有些虚浮。
莫非,今日会遭遇不测?
那日那个白袍侠士早己无影无踪,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对自己有威胁?
朝堂之上,有秦相公护佑,而且他还与当今大宋官家气运相连,谁能伤得了我?
今日在朝廷之上倚仗秦桧秦相公夺得茅山宗主之位后,我看谁还敢说我是茅山弃徒?
李季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不停用“茅山宗主”的诱惑安慰自己,缓步走进了垂拱殿。
他见过礼后,发现大宋官家首勾勾盯着自己。
李季心中寻思:难道这大宋官家见过自己?没有吧?
刘禅却在暗自感慨:当真是冤家路窄,现在老神仙还没来,来来来,让我看看你们的手段。
“仙师如今在哪里高就?”刘禅问道。
李季施礼道:“贫道如今乃为秦相公的门客。”
秦桧奏道:“大仙师乃茅山高人,如今在秦府接受供奉。”
大宋一朝对道门甚为崇敬,大臣家中供奉一个道士并不是什么奇事。
而且秦桧亲口承认了李季“茅山道士”的身份,除了大宋官家有资格怀疑其身份,没有人会怀疑这个茅山弃徒身份有假。
刘禅点了点头,没有立刻拆穿这家伙的身份。
“请仙师为我等解惑,岳飞岳鹏举在建炎三年,是否劫掠过你茅山?”刘禅问道。
“大仙师”李季打个稽首:“贫道不敢妄言,宣抚相公岳飞确实劫掠过我茅山,此乃我亲眼所见。”
“哗……”
“大仙师”李季的话让群臣骚动不己。
岳飞想要出班辩解,看到刘禅向他微微摇头后,心下大安,便如一块巨石般纹丝不动。
“大仙师”李季见秦桧手捻须髯微笑不己,自觉今日之事己是十拿九稳。
接下来,秦桧会按计划提出让李季执掌茅山,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大仙师”李季继续道:“当日刘经屯兵于茅山上观,扈成屯兵于茅山中观,岳飞屯兵于茅山下观,皆纵兵携掠为资。崇禧观、元符万宁宫、升元观等观均被夷为平地。”
刘禅问道:“这些都是仙师亲眼所见?”
“大仙师”李季道:“贫道所言,句句属实。”
刘禅问道:“仙师可否现场指认岳飞此人?”
“大仙师”李季心中狂喜,秦相公果然算无遗策,他早己将岳飞的画像给自己看过无数遍了。
大宋官家既然有此一问,那就说明他信了八分。
“大仙师”李季表面不动声色,抬起了自己的右臂,指向了岳飞。
群臣再起议论:看来,这道士所言,八九不离十啊。没想到,岳飞这浓眉大眼的,居然还能干出这种事情。
可在众多武将看来,拆茅山道观这事儿,那也叫事儿么?
刘光世、张俊出兵,恨不得把老百姓家里的蚯蚓都给刨出来,岳飞为了抵御金军,就算真的拆了茅山道观,那又如何?
但在这朝堂之上,文臣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一帮天天满口仁义道德的所谓“道学家”,最见不得别人道德层面有些瑕疵。
“仙师既然来自茅山,可有身份凭证?”刘禅问道。
什么?
众多官员感到头晕目眩:官家这是要偏袒岳飞偏袒到底么?他居然在怀疑“大仙师”李季的身份?
再看看岳飞,鼻问口,口问心,纹丝不动,仿佛他才是置身之外的人。
“昔日,道君皇帝(宋徽宗)曾赐给茅山八件宝物,又称‘茅山八宝’,不知仙师可有其中一两件证物?”刘禅问道。
“大仙师”李季愣在那里,他当真没有想到大宋官家会有如此一问。
关于“茅山八宝”,有一个神奇的传说。
宋哲宗之母孟氏不慎将一枚银针吞于腹中,御医束手无策,孟氏似乎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
宋哲宗于是张榜全国求贤治病。
茅山上清宗坛第二十五代宗师刘混康应诏入宫,用茅山道教秘传符篆和丹药,令孟太后转危为安。
宋哲宗深感茅山道士医术神奇,赐号刘混康“洞元通妙法师”,住持京师上清储祥宫。
不久刘混康请辞回归茅山。
徽宗继位后诏请刘混康进京,这次他也只住了不到一年便又回到了茅山。
徽宗被人称为“道君皇帝”,他先后赐送茅山“镇山八宝”:茅山道教九老仙都君玉印一颗、合明天地日敕玉符一道、御赐宗坛玉圭一笏、哈砚一座、宣和御赐玉靶一口、《上清大洞秘篆》十二卷轴、《上清大洞券简词》十二卷轴、《辽王诗简》一卷。
这便是“茅山八宝”的由来。
哪怕茅山屡遭战乱,这八件宝贝都没有遗失。
李季作为茅山弃徒,如何会拥有这八件宝贝中的一两样?
刘禅此问,无疑是把李季逼上了绝路。
不过李季也不是吃素的,当下扯谎道:“茅山八宝乃为道君皇帝赐下的茅山镇山之宝,寸步不离茅山,贫道……并未带在身侧。”
“你一个茅山弃徒,也敢在这里妖言惑众?!”垂拱殿外,有人高声喝道。
刘禅面露喜色:老神仙来了。
张椿龄带着小道士风风火火赶来。
看到张椿龄出现的那一刻,一旁的“大仙师”李季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要说这世间他李季还有所畏惧的话,自己的老恩师张椿龄绝对是其中之一。
“岳飞虽然当日驻扎在茅山,但其本人与手下兵卒,均未动我茅山道观一草一木。”张椿龄道。
众臣又是一阵骚动。
嘿嘿,今日这瓜吃得停不下来哦。
怎么又冒出了一个茅山老道士和茅山小道士?
而且他们都声称自己是茅山正统,并且对岳飞是否洗劫茅山一事各执一词。
所有人都明白,在如今这个时间点上,主战与主和两派就差亮刀子互捅对手了。
主和一派之人或许没有要彻底整垮岳飞的意思,但只要能让主战的岳飞名声有损,那就是胜利,那就可以穷追猛打,以此为借口打压主战一派。
刘禅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想要的更多:“老神仙仙风道骨,所言定是不虚。不过,还是得按照方才的程序,我们先验明身份。”
张椿龄道:“贫道这就取出茅山宝物,供官家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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