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窝顶上又蹲了个大活人。
举着竹扫帚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那个裹着青布衫的年轻人:"燕回!你又偷我的鸡蛋暖屁股!"
屋檐上的青年慢吞吞翻了个身,怀里三个鸡蛋硌得衣襟鼓鼓囊囊。他总爱把院里晒的玉米粒摆成整齐的方阵,用细树枝在泥地上画奇怪的星图。前日发现少了半罐盐,隔天就在枣树枝桠上找到个精巧的鸟窝——盐粒正闪闪发光地铺在干草底下。
"说了多少遍,凤凰非梧桐不栖。"燕回懒洋洋抛着鸡蛋玩,阳光下手指白得透明,"你这破草棚..."
"是是是,委屈您这尊大神仙了。"你叉着腰打断他,"昨儿是谁被黄鼠狼吓得窜上房梁?爪子都快抠进木头里了。"
青影忽地晃到眼前。你还没反应过来,后颈就被冰凉的指尖戳了一下。燕回不知何时己经蹲在鸡食槽上,发梢沾着草屑:"说了多少次,是羽翼不是爪子。"
这怪人总在清明前后出现。你记得初遇那日,自家芦花鸡正追着个扑腾的蓝影子啄。她把湿漉漉的青年从泥坑里拽出来时,对方正死死护着怀里半根彩色尾羽,非说是被雷劈掉的仙骨。
"你们凡人懂什么。"燕回总爱这么说,却天天跟着翠丫巡鸡舍。有次暴雨冲垮了篱笆,他半夜蹲在漏雨的屋檐下,把逃散的鸡崽挨个叼回窝——虽然第二天抵死不认,坚称是山猫做的好事。
秋深时燕回变得格外烦躁。你发现他在后院挖坑埋栗子,埋完又刨出来,来来回回折腾得满头草叶。"要迁徙了?"她递过水瓢。燕回突然炸毛:"我是仙君!仙君你懂吗?跟那些扑棱翅膀的蠢货不一样!"
可当晚你起夜,正撞见燕回蹲在井沿上啃柿子。月光把他单薄的影子拉得老长,脚边散落着七八个青涩的野果核。
"喂。"她裹紧夹袄,"要不要加件棉袍?"
"凤凰浴火而生..."青年声音闷闷的。
"行行行,冻死你算了。"你转身要走,忽听身后窸窣响动。回头就见燕回正把柿子皮摆成莲花状,指尖凝着霜花往果肉上贴。
冬至那日,燕回消失了。你在鸡窝顶找到个冰晶结的巢,里头堆着亮晶晶的铜纽扣、碎瓷片,还有她丢了大半年的银簪子。最底下压着片孔雀蓝的羽毛,摸上去像捂热的玉。
开春时芦花鸡又开始追着蓝影子啄。翠丫冲过去拽住鸡翅膀,抬头看见燕回正挂在歪脖子枣树上,衣摆破了个洞,手里攥着把刚摘的榆钱。
"今年的雷...有点吵。"他别过脸,耳尖泛红。
你憋着笑递上竹梯:"仙君大人,劳驾下来吃饭?"
燕回磨蹭着往下爬,腰间的彩色绦子扫落一地枣花。风掠过草垛,惊起几只偷食的麻雀。他忽然停住,从怀里掏出个温热的布包。
"给。"粗布摊开,里面是二十三个摆成梅花阵的松子。
你突然想起去年深秋,后山那棵老松莫名其妙秃了半边枝桠。
“笨丫头,鸡蛋硌着是替你防黄鼠狼,盐粒铺巢能镇宅懂不懂?那破簪子…咳,本君瞧着闪亮才勉强收着。”他踢着草根嘟囔,耳后绒羽炸成蒲公英,“冬日不是躲你,是去南山守火种…喂!松子摆阵是防风水的!才不是…不是给你当零嘴!”忽然把冰凉的鼻尖凑近你掌心,“说好了,下次雷响时,得攥紧我的尾羽。”
最近很头疼。自从捡到那个自称仙君的怪人,家里鸡蛋总失踪、盐罐会开花,连黄鼠狼都不敢来偷鸡——毕竟谁扛得住被冰碴子追着啄屁股?燕回整天念叨着要回南山守火种,结果开春又赖在她家枣树上啃榆钱。他说雷声是天道催他归位,可每次闪电划过,这人总把冰凉的指尖塞进她掌心。
鸡窝顶的冰晶巢里堆满亮晶晶的破烂,掉漆的铜纽扣挨着半截银簪子。你举着扫帚追打偷蛋贼时,总见那人耳后绒羽炸成蒲公英,嘴上说着"本君瞧不上凡物",转眼又用松子摆出歪歪扭扭的梅花阵。或许真像他嘟囔的,那根被雷劈焦的孔雀蓝羽毛,早把仙缘和春日的榆钱饭缠成了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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