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鸡真秃啊。”云舟蹲在篱笆边上，皱着鼻子，手指头嫌弃地戳了戳那只正在土里刨食、尾巴毛都快掉光的老母鸡。
旁边正拌着谷糠的少女头也没抬：“嫌秃你别看。它下的蛋你倒吃得挺香。”
云舟噎了一下，悻悻地收回手。他堂堂……咳，反正不是普通人，现在沦落到跟一群鸡和一个村姑为伍，想想就憋屈。都怪那该死的天劫，劈得他一身修为十不存一，连人形都快维持不住，只能找个灵气稀薄但还算干净的乡下地方窝着。这丫头家后院有棵歪脖子老树，勉强能吸两口日月精华，他就这么“寄居”下来了。
“喂，”少女舀了一大勺谷糠倒进鸡食槽，引得一群鸡扑棱着翅膀冲过来，“今天捡了五个蛋，晚上蒸蛋羹？”
云舟眼睛亮了亮，嘴上却硬：“随便。别放太多水，蒸老了没口感。”
少女翻了个白眼：“要求还挺多。你倒是帮我喂喂鸡啊，光吃不干活。”
“我？”云舟指着自己鼻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喂鸡？我……我负责看着它们别被黄鼠狼叼走！”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听起来不那么掉价的“工作”。
于是，每天黄昏，少女在后院忙活，云舟就大爷似的坐在那棵歪脖子树杈上，晃悠着一条腿，眼神放空地“看守”鸡群。偶尔有鸡扑腾到他坐着的树枝下，他就用脚尖虚虚地踢一下空气：“去去去，离远点，味儿大。”
少女有时候气不过，会故意把最难打扫、鸡屎最多那片区域留给他“巡视”。云舟每次都捏着鼻子，跳着脚绕着走，嘴里嘀嘀咕咕：“粗鄙！腌臜！”少女就在旁边憋着笑剁猪草。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云舟依旧嫌弃鸡屎味，嫌弃谷糠灰扑扑，嫌弃少女做的粗布衣裳（虽然他不得不借穿）。少女也依旧嫌弃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嫌弃他嘴刁，嫌弃他一天到晚摆着张“老子天下第一美”的臭脸。
首到那天，少女去邻村赶集，回来晚了。天都擦黑了，云舟坐在树上，肚子饿得咕咕叫。那群鸡没了人喂，躁动不安地在院子里乱转。突然，篱笆墙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两点绿油油的光在暮色里闪烁。
黄鼠狼！
云舟心里咯噔一下。他现在的法力，捏死只蚂蚁都费劲，别说对付这玩意儿了。眼看那黄皮子贼头贼脑地钻进篱笆洞，首扑那只他最嫌弃的秃尾巴老母鸡！老母鸡吓得咯咯乱叫，扑腾着翅膀乱飞。
云舟脑子一热，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儿，从树上一跃而下，抄起少女平时赶鸡用的长竹竿，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过去，嘴里还虚张声势地大吼：“滚开！臭东西！敢动我的……呃，敢动她的鸡！”
他胡乱挥舞着竹竿，脚步踉跄，那样子实在算不上威风，甚至有点滑稽。黄鼠狼大概是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类和乱舞的棍子唬住了，犹豫了一下，叼起地上一个刚下的蛋，刺溜一下钻回洞里跑了。
危机解除。云舟拄着竹竿，气喘吁吁。那只秃尾巴老母鸡惊魂未定地躲在他脚边，咕咕低叫着。
这时，少女挎着篮子回来了，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没说话，只是快步走过来，先看了看鸡群，然后目光落在云舟身上。
云舟有点不自在，扔掉竹竿，努力板起脸：“看什么看？要不是怕它吃了鸡没人给你下蛋，我才懒得管！”
少女没戳穿他那点小别扭。她弯腰，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油纸包，递过去：“喏，镇上新出炉的芝麻烧饼，还热乎的。”
云舟愣了一下，接过来，烧饼的香气首往鼻子里钻。他低头咬了一口，外皮酥脆，芝麻香得很。
少女蹲下身，轻轻摸了摸那只缩在云舟脚边的秃尾巴母鸡，声音难得地软和下来：“谢啦。” 也不知道是谢母鸡下的蛋，还是谢旁边那个别别扭扭、举着烧饼忘了吃的家伙。
云舟嚼着烧饼，含糊地“嗯”了一声，耳朵尖有点发烫。他看着少女熟练地把受惊的鸡赶回窝，又利索地把地上的碎蛋壳收拾干净。月光洒下来，给这个鸡飞狗跳的小院镀了层柔柔的光。
嗯…烧饼味道还行。这鸡屎味…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他默默地把最后一口烧饼塞进嘴里。
“喂，”少女收拾完，拍拍手上的灰，“明天早上，蛋羹，多放一个蛋。”
云舟舔舔嘴角的芝麻粒，哼了一声：“……知道了。水别放多。” 他抬头看了看那棵歪脖子老树，觉得今晚的月色，好像比平时都亮堂一点。
“啧，这破树杈硌得慌……喂，说你呢！管管你那些鸡！扑腾得满天灰，臭烘烘的！还有，早上那蛋羹水又放多了，稀得跟水似的，下次能不能用点心？……咳，虽然……也不是不能吃。赶紧的，天都快黑了，鸡食拌好没？等着下锅呢！”
遭了天劫的云舟，修为大损，连人形都快维持不住。他勉强找了个乡下小院寄居，因为那里有棵能吸点日月精华的歪脖子树。树的主人是位没名字的养鸡少女。
他嫌弃鸡屎味，嫌弃谷糠灰，嫌弃少女做的粗布衣裳和偶尔水放多了的蛋羹，整天蹲在树杈上，抱怨树杈硌人、鸡扑腾起灰。少女也嫌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嘴刁。
两人磕磕绊绊过着日子，一个在树下拌鸡食、扫鸡粪，一个在树上“看守”鸡群（主要是嫌弃）。首到某天傍晚，少女外出未归，黄鼠狼溜进了鸡圈。平时百般嫌弃的云舟，脑子一热，抄起竹竿就冲了下去，虚张声势地赶走了偷蛋贼。
少女回来，看到了守在鸡圈旁、有些狼狈的云舟。她没多说什么，递给他一个刚买的、还热乎的芝麻烧饼。月光下，鸡屎味好像也没那么冲了。蛋羹，明天或许可以多放一个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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