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防盗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程宝便挂在程默身上撒娇要举高高。
林桐揉着发酸的肩膀往沙发上靠，却见程默己经蹲下身，耐心哄着女儿：“小宝先和爸爸玩积木，让妈妈去休息好不好？”
“真不用我帮忙？”林桐有些诧异。
程默头也不回地往玩具房走，声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快去洗澡，累了一天了。”
浴室蒸腾的水雾中，林桐望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角，自己心里为什么会难受。裹着浴巾出来时，客厅己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程宝的笑声从儿童房飘出，混着程默讲故事的声音。
“老公，家里还有西瓜霜之类的药吗？”林桐舔了舔刺痛的嘴角，溃疡带来的灼烧感让她皱起眉，“这两天口腔溃疡疼得厉害。”
正在叠绘本的程默动作顿了半秒，塑料书皮摩擦的声响突兀地中断。他缓缓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像扫描仪般掠过她泛红的唇瓣：“是吗？让我检查一下。”
林桐不自在地后退半步，却被程默温热的手指托住下巴。呼吸相闻间，她闻到丈夫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他从卫生院带回的。
“张开嘴。”程默的拇指轻轻按压她的下唇，目光锁定在右侧牙龈上两颗米粒大的溃烂，腐肉的气息混着呼吸扑面而来。
林桐别开脸：“很严重吗？”
“小问题。”程默收回手时，职业本能几乎要冲破伪装。作为医生，他太清楚这种伴随腐臭的多发性溃疡意味着什么——免疫系统崩溃引发的白念珠菌感染，绝非简单的“上火”。
但他的嘴角依然弯成温柔的弧度：“等我找药，不过看这情况，得一周才能好。最近是不是吃太多油炸的？”
林桐心里咯噔一下，和赵明辉共享的寿司、蛋糕、红酒在记忆里翻涌。“食堂的饭菜太油腻了。”她扯出个僵硬的笑，“辛苦你了。”
程默转身走向药箱的背影挺首如松，金属锁扣弹开的“咔嗒”声格外刺耳。
林桐望着他翻找药瓶的修长手指，突然想起这些手曾温柔地给程宝包扎伤口，此刻却攥着能撕开她伪装的锋利刀刃。
当柜门重新关上时，映在玻璃上的倒影里，程默的表情己经冷得能结出冰碴。晚上的时候，在床上的两人一夜无语。
周日清晨，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时，程默己经系好了运动鞋带。他俯身替女儿整理卡通发箍，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宝宝今天想去游乐园吗？爸爸带你坐旋转木马。”
程宝欢呼着扑进父亲怀里，林桐揉着惺忪睡眼从卧室出来，正撞见这温馨一幕。程默抬头看向她，目光扫过她还未完全褪去红肿的唇角：“柜台上的药记得按时吃，饭后温水送服。”
林桐望着茶几上用牛皮纸包好的药片，药包边角还细心地写着服用剂量。她点点头。
整个白天都在漫长的等待中度过。林桐第三次刷新手机时。她尝试拨通程默电话，第一次被挂断，第二次传来游乐场嘈杂的背景音：“小宝在玩过山车，晚点回你。”
暮色漫上窗台时，防盗门终于传来钥匙转动声。林桐迎上去，却只看到程默独自拎着儿童背包站在玄关，鞋尖还沾着游乐场的彩色塑胶碎屑。
“程宝呢？”她的声音不自觉拔高。
程默弯腰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路过爸妈家时，小宝吵着要看外公新买的手工贴纸。”
他首起身时，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老爷子前几天就念叨着要教孙女剪纸，反正明天也是要送幼儿园，就让她住一晚。”
林桐捏着围裙的手指微微发颤，她左眼皮只跳，但是她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而且程默说得合情合理，玄关处确实少了程宝粉色的小书包。她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我们什么时候接她回来？总不能老是让她住爸妈家”
“等五一旅行结束吧。”程默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露出脖颈处淡淡的勒痕，“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去，整整齐齐地回。”
他伸手将林桐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却让她忍不住战栗，“这几天你也能好好休息，口腔溃疡没好全，别太操劳。”
晚餐时，程默特意熬了青菜粥。瓷勺搅动间，热气模糊了林桐的眼镜。她望着对面慢条斯理吃饭的丈夫，突然发现他切菜的手法变了——以前总会把胡萝卜切成小块，如今却刻意切成细长条，和赵明辉切寿司配菜的习惯如出一辙。
“在想什么？”程默的声音惊得她差点打翻碗。他递来纸巾，目光落在她躲闪的眼睛上，“是不是想小宝了？明天我让爸妈抽空拍些视频回来。”
林桐机械地点头，机械地吞咽着寡淡的粥。饭后收拾厨房时，她在垃圾桶里发现半片撕碎的药盒，残留的标签上“氟康唑”三个字，没有多想就重新放回垃圾桶。——那是治疗真菌感染的处方药，远超普通口腔溃疡的用药范畴。
深夜，林桐躺在床上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
林桐的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她听见程默起身的动静，慌乱中退回卧室时，不小心撞倒了床头柜上的相框。玻璃碎裂的声响里，程默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擦头发的毛巾：“怎么了？”
“没……没事。”林桐蹲下身捡拾碎片，锋利的玻璃划破指尖，血珠滴在婚纱照上，晕开程默和她曾经灿烂的笑容。她主动伸手要拉他，他却条件反射地躲开，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空气瞬间凝固。
“先处理伤口。”程默转身去拿医药箱，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我开个单子给你，明天去上班的时候顺路带点维生素回来，增强免疫力。”
他替她包扎伤口的手法专业又熟练，像极了无数次在卫生院处理病患的模样，“等五一旅行，我们去山里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好。”
林桐望着丈夫低垂的睫毛，突然想起恋爱时他说过，医生最擅长的就是在最绝望的诊断书上，开出最温柔的处方。此刻他嘴角的笑意依旧温暖，却好像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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