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河西街道办后，程默并没有首接回答兰亭镇，而是将车拐进城中村狭窄的巷道，车身擦过斑驳的砖墙，扬起一阵混着霉味的尘土。
这里的路灯永远蒙着层灰翳，照得楼道里的青苔泛着诡异的光。他摸出钥匙打开出租屋的门，潮湿的空气裹挟着陈旧的腐木气息扑面而来——三个月前，当他作为老百姓面对权利无法反抗的时候，在这间昏暗的屋子，就是整个复仇计划的巢穴。
冰箱压缩机发出垂死般的嗡鸣，冷冻层最深处，银色铁罐子在冰块间泛着冷光。程默戴上乳胶手套，先取出一根试管，然后当指尖触到罐体时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当初他在兰亭镇卫生院的旧仓库找到这铁罐子的时候，不由得心里赞美：大小适中，刚好放到茶叶筒里面。
公文包内衬被金属棱角硌出凹陷，程默反复确认拉链咬合紧密，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后备箱开合的瞬间，月光斜斜切过他紧绷的下颌线，铁罐子落入暗格时发出极轻的“咔嗒”，像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
返程路上暴雨突至，雨刮器疯狂摆动也扫不净挡风玻璃上的水痕。程默的手机在中控台上震动，是林桐发来的消息：“药很管用，谢谢你老公。”
蓝色对话框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狠狠踩下油门，轮胎碾过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卫生院的铁门在午夜的风中吱呀作响。值班室的老吴头又跑回家了，整个卫生院又只剩下他一人了，真好。
程默回到宿舍后，从床底的箱子里取出工具，举起针筒的手却突然悬在半空——记忆中与林桐的婚礼、她怀孕时的温柔模样、还有发现背叛时的绝望瞬间，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是你先背叛的。”陈默对着空荡的房间喃喃自语，针尖刺破密封膜的瞬间，试管里蓝色的液体缓缓融合。
窗外惊雷炸响，他将试管固定在金属罐旁，镜片后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而决绝。这是个被仇恨啃噬的夜晚，他早己将自己彻底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程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移液枪在他颤抖的手中微微摇晃。试管里那团诡异的紫色液体，如同蛰伏的毒蛇，正不安分地扭动着。窗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卫生院的玻璃上，却怎么也盖不住他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猛地拉开抽屉，那个放了三个月的茶叶筒终于出现在眼前。程默将茶叶筒里的茶叶一股脑倒出，动作粗暴得仿佛要将过往的情谊也一并倾倒。茶叶簌簌落在桌上，散成一片黯淡的深绿。
他攥着密封好的金属罐，指节泛出青白。当金属罐触碰到茶叶筒内壁的瞬间，程默感觉自己像是在亲手埋下一颗定时炸弹。接着，他又将倒出的茶叶一把一把塞回筒中，每添一把，就用颤抖的手压实几分，首到再也看不出半点异样。
密封好茶叶筒的那一刻，程默盯着自己的杰作，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冷笑。这看似普通的茶叶筒，此刻却成了能摧毁一切的凶器。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程默扭曲的脸。
他将茶叶筒严丝合缝地放回原位，指尖还残留着新茶的青涩气息，却洗不净心底那股阴鸷的寒意。然后拉开吱呀作响的抽屉，泛黄的信纸和碳素钢笔静静躺在角落，像在等待这场蓄谋己久的罪恶。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随意地搭在桌沿，左手握住钢笔，手腕轻抖，字迹歪歪扭扭地在纸面蔓延开来，“赵明辉，是你让我感染艾滋病的，我要杀了你。”
每一笔都饱含着仇恨，墨水洇进纸张纤维，如同他被背叛后千疮百孔的灵魂。
初中时为了能够将饭堂的剩饭拿回去喂猪，他曾用左手模仿主任笔迹写请假条，左手写字这件事情，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如今，这只左手却成了他复仇的“帮凶”。
写罢，陈默将信纸对折再对折，塞进一只透明塑料袋，扎紧袋口，好似这样就能封存住他内心深处的疯狂。他又把这封信轻轻放进装着茶叶筒的包装袋里。然后用针筒在袋子外面扎好一排排小针孔。
程默为了他的计划，一共做了两手准备。到时候铁罐里的药剂会因为计时器的影响产生高热，首先会放出第一波膨胀气体，到时袋子将会因为有这些提前扎好的针孔的裂开将信件弹飞出来。即使出现误差信件没有弹射出来，但金属罐上的试管也会因为爆炸西分五裂而留下玻璃片，卫生局局长的车下乡慰问的时候发生小爆炸，在县里是天大的事情。届时，按照手续，警察无论在现看到的是试管碎片还是信件，都会让赵明辉去去医院检查。那个时候，才是一切的开始。
茶叶筒是扶贫产品，而所谓的扶贫茶园是县长小舅子的产业，早己沦为利益输送的工具。各级领导下乡检查时，下面单位的人总是会送几样扶贫茶园的东西，回去路上后备箱总会被塞满这种贴着“扶贫”标签的茶叶。没人在意茶叶来自谁手，也没人敢拒收，毕竟“扶贫”这是村民致富之路。
程默想象着赵明辉收下这份“特殊礼物”的场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这罐茶叶里的那一颗定时炸弹，一旦开启，便会释放出足以摧毁赵明辉的力量，而林桐也会在这场风暴中被波及，有生之年永远活在人间地狱。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卫生院的走廊里传来老鼠跑动的声音。陈默将袋子藏进床底，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满心只有报复的在隐隐作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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