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门刚推开一道缝，林桐就看见客厅落地灯亮着冷白的光。程默坐在沙发上，膝头摊开一本医学期刊，听见响动时睫毛都没抬一下，白大褂袖口还沾着半片干涸的碘伏痕迹。
程宝挂在林桐肩头，小皮鞋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她大腿，嘴里还哼着幼儿园学的儿歌。
"老公，我带女儿去我爸妈家吃饭了，我没去哪里。"林桐慌忙解释，背包带子从肩头滑落半截，露出里面皱巴巴的儿童湿巾包装。
程默摆了摆手，书页翻过发出沙沙声："我知道了，今天爸联系我了，我值班没空去，我己经跟爸说过了。"
他腕间的银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林桐去年结婚纪念日送的礼物，此刻却像块冰硌在她眼底。
程宝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哈欠，肉乎乎的小手揉着眼睛。
"那老公，我带宝宝回房睡觉先，她今天玩得太累了。"林桐往前半步，怀里的女儿却突然往她颈窝蹭了蹭。
程默合上书起身，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他伸手时，林桐闻到他袖口残留的消毒水混着淡淡的烟味——明明戒烟三年了。
"我带她去吧。"他的指尖擦过林桐手腕，冰凉得像触到了手术刀，"你收拾一下宝宝明天要上学的东西。明天带她去新学校那边读书。"
林桐看着他转身走向卧室，程宝细软的头发扫过他的白大褂领口。
玄关处，程默的公文包下压着半张幼儿园入学通知书，红缨幼儿园的烫金logo在灯光下刺得她眼眶发酸。
林桐攥紧程宝的小外套，喉头发紧："那旧学校那边呢？怎么办？"
程默抱着熟睡的女孩往卧室走去，背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拖出长长的阴影。他顿了顿，没有回头："新学校那边的院长是我一个病人，特事特办。旧学校那边，改天我去打个电话和校长说一下就得了。"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医嘱，白大褂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烟味。
林桐望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脚边的儿童水杯不知何时滚落，倒映出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光斑碎成一片片锋利的玻璃渣。
半夜，客房的空调发出规律的嗡鸣，林桐裹着薄毯缩在床角。自从出轨的事被发现，她就被安排住在这里。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在对面墙角堆着的旧纸箱上——里面还留着她和程默恋爱时的照片。
程默书房的灯还亮着，键盘声像有节奏的心跳。
林桐翻了个身，床垫发出吱呀声响。
和程默结婚这么多年，她从没觉得他像现在这样陌生。以前吵架，他会冷脸但忍不住偷偷关心；现在他却像换了个人，所有的安排都妥帖得让人挑不出错。换单位、转学，每一步都像是精密计算过，可他眼里再也没有温度。
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林桐想起白天程默说转学的事。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红缨幼儿园的院长是我病人”，他说这话时低头整理文件，白大褂袖口沾着没擦净的碘伏痕迹。
这让她想起刚结婚时，他会细心地给她擦去嘴角的饭粒，现在却连目光交汇都成了奢侈。
到底是哪里不对？林桐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心里越想越乱。他不提离婚，却也不原谅，用看似体贴的安排把她困住。程默就隔着一道墙，却像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她想抓住点什么，却只摸到满手虚空。
这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比大吵大闹更让她心慌，她总感觉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又说不出来在哪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晨光透过厨房玻璃洒在餐桌上，程宝坐在儿童餐椅上，用勺子把煎蛋戳得稀碎。林桐往女儿碗里夹了片黄瓜，余光瞥见程默端着咖啡杯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婚戒边缘己经磨出淡淡的哑光。
"爸爸，校车什么时候来呀？"程宝突然仰起头，奶声奶气的问题让空气瞬间凝固。林桐的筷子悬在半空，听见程默咽下咖啡时喉结滚动的声音。
"今天爸爸送你去新幼儿园。"他放下杯子，白大褂下摆扫过椅背上搭着的粉色书包，"妈妈也一起。"
林桐猛地抬头，正撞进程默波澜不惊的眼神。他伸手替程宝擦掉嘴角的蛋黄，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无数次，可那抹温柔里却透着疏离。等程宝蹦跳着去玄关穿鞋，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捏着的纸巾早被揉成团。
红缨幼儿园的塑胶跑道泛着鲜亮的橙色，程宝被老师牵走时还回头喊"妈妈再见"。
林桐望着女儿蹦蹦跳跳的背影，喉咙发紧。首到程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才惊觉两人己经站了许久。
"去单位把调令办好，我先去医院。"
林桐刚要开口说"我自己打车"，冰凉的车钥匙突然塞进掌心。
"今天搬办公室的话，东西可能有点多，你开车去吧，我等一下打的去。"程默的手指还带着体温，却在触到她的瞬间迅速抽离。
不等她反应，他转身走向马路边，白大褂在晨风里扬起，很快融进早高峰的人流。
林桐握着车钥匙站在原地，看着他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后视镜里，程默低头翻找钱包的侧脸被阳光切割成冷硬的轮廓，就像他们之间那些永远说不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钝痛又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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