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暴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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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暴勇者

 

风暴过后,屋外一片狼藉,但屋内紧张的气氛己被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重新建立的秩序所取代。季屿在林薇那双带着明显嫌弃却依然精准的手法下(林薇用蘸了药水的棉签像清理精密仪器一样擦洗他额角的擦伤,动作粗暴得像在刮锈),呲牙咧嘴地包好了头,立刻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满血复活。

他吆喝着顾晚一起,吭哧吭哧地把顾晓指定的厚木板抬到后门廊下。

“左……左一点!哎对!稳住稳住!”季屿指挥着,脸上糊着一点木屑。

“太重啦!”顾晚小脸憋得通红,踮着脚努力撑住木板一头。

林薇拄着她那根刻着螺旋纹的木拐杖(虽然膝盖在顾晓敷药和稳定按压后有所好转,但走路仍不利索),站在门槛内侧监工。她冰蓝色的眼睛扫过顾晚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小腿,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冷声吐槽:“顾晚,你那点力气不如去门口堆个雪人站岗。”

顾晚正卯足了劲,闻言立刻像被戳破的气球,小嘴一瘪:“薇姐姐!”

“我来!”季屿一步跨过来,大手一抄,轻松接过顾晚那边的分量。他冲顾晚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小晚晚你是艺术生,体力活儿放着哥来!哥可是要代表学校征战市运会万米的!”他扛起木板的一角,做出一个夸张的健美姿势,胸脯挺得老高。阳光(虽然微弱)穿过稀薄的云层落在他汗湿的额发和沾着木屑的脸上,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蓬勃活力。

林薇移开视线,看向被风吹得只剩光杆的盆景,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丝。

顾晓从屋内走出来,手里拿着锤子和几根大铁钉。她的目光扫过季屿和顾晚的配合,再落到那块被正确安放的木板上。

“这里。”她用锤子头点点木板边缘一个受力点。

季屿立刻狗腿地扶着木料,嘴里还贫:“晓老师您指挥!我这活体千斤顶绝不倒台!”

顾晓没理他,抡起锤子。

“邦!邦!邦!”

沉重而精准的敲击声响起,钉子被稳稳地嵌入木头和墙壁的连接处,没有丝毫歪斜。她的动作带着舞蹈训练赋予的节奏感和力量控制力,干净利落,修长的手臂在空中划出紧绷的弧线。汗水顺着她光洁的额角滑下,没入束紧的发丝。

顾晚负责递钉子。她凑得极近,小手捏着长长的铁钉递过去时,“不小心”让冰凉的指尖轻轻擦过顾晓因为用力而肌肉紧绷的小臂皮肤。

“姐姐,给!”她声音清脆,雾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

顾晓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接过钉子,只是垂眸时,目光在顾晚那只“无意”触碰过她的手指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又专注到钉钉子上。但那被碰触过的手臂肌肉,似乎不着痕迹地……放松了那么一丁点?在顾晚又一次递钉子,指尖“恰好”拂过顾晓手背那道旧划痕时,顾晓拿着锤子的手,腕部的动作极其细微地停顿了零点一秒,仿佛在确认那微凉的痒意来自何方。随即又恢复了精准的节奏。

“喂!钉子!”季屿见顾晓没立刻接顾晚递来的下一根,立刻咋呼起来,打破了那微妙的瞬间。

顾晓伸出的手自然地绕开了顾晚的手指,精准地捏住了钉子的尖端,避免了再次可能的接触。动作流畅,无人察觉那刻意的避让。

林薇靠在门框上,冰蓝色的目光如同精确的扫描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顾晚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顾晓那细微的停顿和避让。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角却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这次,不再是冰冷的嘲讽,反而带点“终于有人能治你”的幸灾乐祸般的兴味,微妙地指向那个总对她冷脸的顾晓老师。她甚至心情不错地,顺手从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的)掏出几粒松子,慢条斯理地磕起来。

门板的加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冷冽的空气里弥漫着新鲜的木屑清香、松子的油脂气、以及药草的余韵,混杂着劳动时散发的热度。阳光也终于艰难地、成片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懒洋洋地洒在刚刚清扫过的、铺着一层薄薄新雪的院落里。

午后,阳光难得慷慨起来。大家坐在修复好的门廊下休息。外婆煮了暖暖的姜茶,氤氲的热气驱散着骨缝里的寒气。

季屿像献宝一样,捧着他那只几乎完工的枫木小鸟,小心翼翼地在门廊的矮墙上磨平最后一处毛刺。“当当当!”他得意地宣布,“季大师手工倾情打造——‘风暴勇者’小鸟!象征我们战胜天灾的勇气!” 小鸟依旧圆头圆脑,一只翅膀大点,一只翅膀小点,头顶那个模糊的“头盔”还被他用不知道哪里搞来的红色颜料涂了个歪歪扭扭的V字,显得既滑稽又充满朴拙的生气。

顾晚立刻拍手:“哇!很帅!”

“那是!”季屿挺起胸膛,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坐在一旁小凳上、慢慢喝着姜茶的林薇。

林薇正看着窗外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雪地。姜茶的暖意渗入西肢,膝盖的闷痛几乎成了背景音。感受到季屿灼热的目光,她并未转头,只是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姜茶碗滑,一个未剥壳的松子仁“啪嗒”一声,从她指缝间极其巧合地掉在了身边的矮墙木料上。

位置,恰好就在季屿那只“风暴勇者”小鸟旁边。

松子油亮,在阳光下闪着的光泽。

林薇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小口啜饮着滚烫的姜茶。

季屿的目光在那颗金黄的松子和林薇冷冰冰的侧脸上来回扫视了好几圈,挠了挠后脑勺。巨大的惊喜混合着困惑让他脑子有点发懵。这是……奖励?还是暗示他的小鸟长得像松子?不管了!

“嘿!谢啦薇姐!”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的大大笑脸,飞快地抓起那颗松子仁塞进了嘴里,嚼得咯吱作响,仿佛那是什么仙丹灵药。然后,他拿起那只小鸟,献宝似的往林薇眼前凑:“这‘风暴勇者’……”

话没说完,林薇猛地向后倾身,眉头紧锁,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离我远点!一股劣质颜料味儿!”

季屿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讪讪地缩回手。但低头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再看看林薇微微泛红的耳朵根(他确定自己看到了!),他又忍不住嘿嘿傻乐起来。

顾晓端着顾晚的小藤编花盆(原本种着被采秃的草药)从堂屋走出来。盆里新添了肥沃的黑土。她把花盆放在门廊角落一个阳光最充足的矮石墩上。

“这是什么?”顾晚好奇地凑过去。

“等春天,种铃兰。”顾晓声音平淡,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过院子里那片被阳光和屋檐遮挡形成的弧形空地。“这片阳光好。”

顾晚立刻兴奋起来:“铃兰!好呀!我最喜欢铃兰了!白白的小铃铛!”她忽然踮起脚尖,双手搂住顾晓的脖子,整个人像只小考拉一样挂在了姐姐身上。下巴亲昵地搁在顾晓的颈窝里,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顾晓的耳垂:“姐姐最知道我喜欢什么了!”

顾晓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最精密的弦被骤然拉满!

她几乎是本能地想向后撤步挣脱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拥抱。但顾晚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她又怕用力挣脱会摔到妹妹。那只端着空花盆的手僵在半空,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白皙的指关节泛出用力的青色。亚麻色的碎发垂落,遮掩了她骤然升温的耳廓和微微颤动的长睫。

顾晚却浑然不觉,或者根本就是故意为之。她的小脸埋在姐姐散发着清新皂角香气的颈窝里,舒服地蹭了蹭,像找到了冬日里最暖和的毛绒巢穴。带着点撒娇的尾音和满足的喟叹:“姐姐真好……”

阳光下,这幅姐妹相拥的画面定格了数秒。

季屿和林薇都望了过来。季屿张着嘴,眼神在顾晓僵硬的姿态和顾晚满足的小脸上来回扫,一脸“学到了”的惊叹表情。林薇则放下了姜茶碗,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芒——那是惊讶?是对顾晚大胆行径的了然?还是……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近乎于“原来你也有今天”的细微调侃?她看着顾晓那几乎石化的背影和被顾晚手臂圈着的脖颈线条,嘴角似乎绷得更紧了,像是在努力克制着某种笑意。

最终,顾晓极其缓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的身体依旧僵首,那只悬空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承担了千钧之力的沉重感,轻轻落在了顾晚的后背上。

不是拍抚,只是虚虚地搭着。

一个被迫的、无限趋向于纵容的、静止的回应。

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捏紧了空空的花盆,指尖苍白。

阳光洒落在她们身上,勾勒出无声拥抱的轮廓。风铃在屋檐下(被季屿用绳子重新挂好的、顾晓做的那串)被微风轻轻拨动,发出几不可闻的、细碎空灵的叮咚声,像是对春天约定的回应。

季屿赶紧低下头,假装继续打磨他的小鸟,耳朵却竖得老高。

林薇重新端起凉了些的姜茶,指腹沿着温热的杯壁缓缓着,冰蓝色的眼底映着阳光下的这一幕,那片冻结的湖面之下,仿佛无声地涌过一道复杂难辨的、名为“成长中的隐秘情愫”的暖流。在这座老屋的修复期里,似乎除了木板和门框,一些更柔软的东西也在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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