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厅高窗滤进的午后光线斜斜切割,将漂浮的尘埃点燃成躁动的金粒。空气凝固,悬停着汗水和旧地板释放的微腥。空气死寂,只有顾晚急促短浅的呼吸抽拉出粘滞的丝。
她悬浮在姿态崩溃的边缘。足尖发颤,绷紧的肌肉线条在微光下如濒临断裂的丝线,绷首的脊椎末端渗出的汗珠沿着腰窝危险地滑落。每一次颤抖都清晰刻在肌肉的纤维里。大脑因缺氧而混沌,只剩一个念头在烧灼——不能倒!可身体在尖叫,像生锈的齿轮卡死在轨道上。
余光里,林薇的身影如同一尊冰冷的黑铁雕塑,嵌在靠窗那片被强光浸透的灰白里。环抱的双臂锁在胸前,紧得指节泛出失血的青白。她的视线是两把淬了极地寒冰的冰锥,精准无比地钉在顾晚支撑点那条微颤的小腿上,每一刻都在为她的倾倒进行无声的倒计时。
就在顾晚的足弓绝望地痉挛、眼看将要软倒的千钧一发——
温热。
一股极其坚定温热的托举力从她摇摇欲坠的腰臀下方骤然升起!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在她行将塌陷的深渊底部牢牢撑住!
不是硬性的拦截。
是更彻底的承接。一种沉静到可怕的力量渗透肌理,均匀地化去了下坠的千钧力道,稳当得如同大地本身在承载着她下坠的重量。她甚至感觉不到撞击的震荡,只觉得瞬间陷进了一团既柔韧又坚实无比的暖云之中。鼻尖撞上一片带着皂角清香的、温软微凉的棉织物——是顾晓T恤领口的触感。汗水濡湿的脸颊紧贴住那片皮肤,熟悉的温热感连同顾晓平稳如深海的脉搏震动,毫无间隙地包裹了她的感官。她的喘息声被闷在顾晓微汗的颈侧褶皱里,心脏狂跳的冲击像撞进了一堵吸音的棉花墙,闷痛感在宽厚的承接中被奇异地抚平。
顾晚僵硬地喘息着,浑身脱力。意识还陷在劫后余生的惊涛里翻滚。
颈侧皮肤骤然传来一阵极其清晰的冰意!刺骨般清醒!
顾晓的指腹带着剥开的硬糖塑料纸边缘的生凉感,极其精准、不容置疑地压在她微微开启喘息的双唇之间!
一颗坚硬的、棱角分明的东西强硬地顶住了她温热的上颚!冰冷的棱角如同微型冰镐凿入神经!薄荷混合海盐的暴烈气息如同冻结的龙卷风,毫无阻碍地卷过口腔鼻腔,首冲天灵盖!
“嘶——” 顾晚条件反射地倒抽一口冷气,寒流瞬间冲刷混沌粘稠的脑髓,眼眶被激出冰凉的泪。
“含着。”
顾晓的声音低沉稳定,如磐石,就在她耳边。顾晚能感到那声线贴着耳廓震动的清晰频率。在清冽寒气的冲刷下,粘滞的血液似乎瞬间冷凝、析出了杂质。她像个被强行拽回现世的溺水者,眼神骤然清透,所有混乱的挣扎和疲惫被这纯粹物理层面的“强制清醒剂”无情地镇压了下去。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舌尖,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块棱角尖锐的冰凉硬物,任它在自己温热的口腔中缓慢释放着霸道精准的清醒信息素。
角落猛地传来一声沉重闷响!如同野兽压抑到极限的低吼!
是林薇!她手中的鼓槌狠狠砸向旁边的折叠椅架!沉重的闷响在空旷的排练厅里爆开令人心悸的回音!她猛地转身,背脊肌肉线条在窗外强光的勾勒下绷出刀锋般的锐利弧度,紧绷得像下一秒就要崩断的弦!
顾晓却连一丝目光都没有分给角落的爆裂。她只是维持着环抱顾晚的姿态,空出的那只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拂开黏在汗湿脸颊上的几缕雾紫色卷发。发丝缠绕上她的指尖,带着的重量。她的动作轻柔专注,仿佛擦拭的不是汗水,而是一件易碎的精密仪器在失控后的污损。
“重心前移时,”顾晓的声音毫无波澜,视线低垂落在顾晚被薄荷冰得微微泛白的唇瓣上,另一只空闲的手却在顾晚身体侧前方、腰腹核心区上方寸许的空气里清晰地点了一下。指尖悬停的位置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划下的坐标线。
“这里。”她吐出两个字,声音清晰稳定,每个音节都沉淀着绝对的逻辑。
那只悬停的手指极其细微地朝下压了一毫。手腕角度调整不到五度。
“沉半寸。”
她的指尖虚空压着那个看不见的点,仿佛在顾晚体内无形的坐标系中植入了一个精密的支点。
“启动外侧肌群联合。”
每一个词语,都带着物理定律般的冰冷和不可辩驳。没有情绪的修饰,纯粹是骨骼、杠杆与力学的最优解,冰冷高效地替代了林薇那燃烧着评判与压制的“完美主义冰峰”。
林薇彻底僵住!身体瞬间凝固!
她手里捏着的另一个鼓槌“当啷”一声砸在光秃秃的地板上,弹跳着滚远。
她猛地回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所有的寒冰在刹那间碎裂!随之涌起的不是怒火,而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被赤裸裸剥夺的剧痛!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顾晓那悬在半空、正做着精微角控的手指上,如同目睹神祇之手正在凡人领域内降下颠覆规则的裁决!那种超越了她所有情绪投射维度的、纯粹“技术性碾压”的降维打击!
时间被冰封。
顾晓悬停的手指终于缓缓收回,指尖上缠绕的几缕顾晚的发丝垂落。她的另一只手依旧稳稳托在顾晚的腰侧,目光平静地迎上林薇那双被彻底凿穿防御、惊涛骇浪翻涌燃烧的瞳孔。没有任何胜利的意味,只有一片广袤深沉的接纳。像是在说:你的风暴路径我己测量,现在,最优稳定点在此生成。
顾晚口中的薄荷硬糖被舌根包裹,棱角在温热的口腔里缓慢消融,边缘软化,中心依旧凝聚着冰凉的晶体。那一线清冽的寒意源源不断地冲击着混沌的意识壁垒,林薇那无声的惊涛骇浪仿佛隔着这层冰霜屏障,撞击在遥远的堤岸上。
顾晓的手指最终落回原位,轻轻拍了拍顾晚的后背肩胛。“能站起来吗?”温沉的询问贴近耳廓,只专注于怀中这一方失序后被重新梳理平衡的小小空间。
林薇胸腔剧烈起伏,猛地转身!没有任何一个字!步伐沉重得如同背负千钧,头也不回地走向排练厅后门堆积如山的幕布道具阴影里。她抽出几张皱巴巴的废弃脚本草稿,紧紧攥在手里!纸张在她巨大力道下发出刺耳的呻吟,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深陷惨白,指背上细小的血管凸起,剧烈搏动着无法宣泄的岩浆。她整个人深深佝偻进那片阴暗,用力时肩胛骨在单薄的黑T下绷出刀刃般的形状,肌肉线条因为极致的克制而扭曲虬结。背对着光,如同一块承受着巨大压力的烧红黑铁,无声地煅烧着被剥夺力量与核心支撑点的愤怒与失重感。只有那攥紧纸团、仿佛要将骨节捏碎的可怕动静,泄露了她内部如何熔炉般的翻滚。
顾晚舔了舔嘴里那颗融化出平滑弧度、寒意尚未散尽的硬糖。顾晓掌心稳稳托扶在她腰后的位置传来令人心安的恒温。窗外的光线缓慢推移,浮尘在光束中无声跳跃。角落里传来纸张被持续揉碾、扭曲、挤压到极限时发出的,濒临撕裂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如同被扼住咽喉的呜咽。顾晓低下头,指尖拂去顾晚滑落眼角的一点冰凉水迹,动作轻柔如拂去一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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