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的氤氲水汽似乎还在皮肤上残留着暖意，那股被姐姐纵容后的隐秘窃喜，如同温泉底部的热流，在顾晚心底无声地翻涌。回到外婆烧得暖烘烘的老屋堂屋，那股暖意更是从西面八方包裹上来，让她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外婆早己铺好了厚厚的被褥。北方的老房子，为了保暖，堂屋的大炕是通铺。厚厚的棉被铺得整整齐齐，散发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
“挤一挤暖和！” 外婆乐呵呵地安排，“晓晓和晚晚睡这边，小季和小林睡那边！中间用这帘子隔开就行！” 她指了指炕中间挂起的一道厚实的碎花布帘。
季屿大大咧咧地应了声好，林薇则没什么表情地点头，算是默认。顾晚的心却因为外婆的安排而猛地一跳。要和姐姐……睡在同一张炕上？虽然中间有帘子，但毕竟是同一张通铺！那被温泉泡得松软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
顾晓似乎没什么异议，只是安静地走到靠墙的位置，动作利落地脱掉厚重的外套，露出里面柔软的浅色羊毛衫。她侧身坐在炕沿，低头解着靴子的鞋带，亚麻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投下温柔的阴影。那专注而平静的姿态，仿佛只是在进行一项日常的睡前准备。
顾晚磨磨蹭蹭地挪到姐姐旁边的位置，心跳如擂鼓。她学着顾晓的样子脱掉外套，却因为紧张，手指有些不听使唤，拉链卡住了几次。她能清晰地闻到姐姐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中带着一丝暖意的气息，混合着老屋特有的烟火气，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让她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小心翼翼地爬上炕，尽量不碰到姐姐的身体，僵硬地躺进属于自己的被窝里。被褥果然又厚又软，带着阳光的味道。她侧身面向墙壁，背对着姐姐的方向，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减少存在感，平息那过于喧嚣的心跳。
灯熄了。
堂屋里只剩下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顾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也能听到身后不远处，姐姐那清浅而规律的呼吸声。那声音像带着某种魔力，牵引着她的神经。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淌。顾晚以为自己会紧张得睡不着，但也许是旅途的疲惫和温泉的放松作用，加上身下暖炕的烘烤，困意还是渐渐袭来。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在温暖中逐渐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在沉入梦乡的边缘，顾晚无意识地翻了个身。
温暖的被窝包裹着她，让她本能地朝着更温暖的方向蹭去。
她的身体，在毫无防备的睡梦中，像一只寻找热源的小动物，自然而然地朝着旁边那个散发着熟悉气息和温度的存在——顾晓——贴了过去。
先是手臂，隔着两层薄薄的睡衣布料，轻轻搭在了顾晓的腰侧。
然后是额头，带着睡梦中的温热，极其自然地抵在了顾晓的肩膀后方，柔软的发丝蹭到了顾晓的颈窝。
她的呼吸，温热而均匀，轻轻拂过顾晓颈后那片敏感的肌肤。
顾晓的身体，在接触发生的瞬间，猛地一僵！
那僵硬的反应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即使在顾晚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中，也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警示灯！
完了！
顾晚的睡意瞬间被惊飞了大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她怎么会……怎么会睡着睡着就滚到姐姐怀里去了？！这比温泉里那次试探还要过分百倍！姐姐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得寸进尺？会不会彻底厌烦她？
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如同冰水浇头，让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僵硬地维持着那个“冒犯”的姿势，只希望时间能在此刻停止，或者干脆让身下的炕裂开一条缝把她吞进去！
黑暗中，时间仿佛凝固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姐姐身体的僵硬，像一块骤然冷却的玉石。那清浅规律的呼吸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屏息般的寂静。
一秒。两秒。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顾晚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
就在她快要被这无声的审判逼疯，准备硬着头皮悄悄挪开时——
顾晓的身体，极其缓慢地……放松了下来。
那紧绷的肌肉线条，一点一点地软化。
僵硬的后背，重新恢复了那种柔韧而放松的姿态。
更让顾晚心脏骤停的是——
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带着一种极其无奈、却又无比自然的力道，轻轻地……搭在了她环抱在顾晓腰侧的手臂上！
不是推开！
不是甩开！
而是……轻轻地覆盖住了她的手背！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纵容，像在安抚一只受惊后本能寻求庇护的小动物。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顾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姐姐……没有推开她？反而……把手搭在了她的手上？这……这算什么？默许？还是……安抚？
她僵着身体，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只覆盖在她手背上的、微凉而柔软的手上。那触感如此真实，带着姐姐特有的清冷气息，却又在此刻的黑暗中，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滚烫的温度！
黑暗中，顾晓似乎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睡姿，让自己的肩膀更舒适地承托着那颗抵靠过来的小脑袋。那只覆盖在顾晚手背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了一下顾晚手背上细腻的皮肤，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又仿佛只是睡梦中一个无意识的、安抚性的小动作。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姐姐的呼吸重新变得清浅而规律，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僵硬和随后的动作，都只是顾晚紧张过度产生的幻觉。
唯有那只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真实地存在着，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无声的纵容。
顾晚的心跳，在经历了最初的疯狂撞击后，渐渐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融化的暖流所取代。那暖流来自姐姐微凉指尖下的皮肤，来自抵靠着的温暖肩膀，来自这黑暗中被默许的亲密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姐姐颈窝处传来的、稳定而令人安心的脉搏跳动。
姐姐……默许了她的靠近。
甚至……在安抚她。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比温泉里那次更加强烈，更加让她晕眩。她像一只终于被允许靠近火源的小兽，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和默许，身体在巨大的安心感中彻底放松下来，意识也重新被温暖的睡意包裹。
就在她即将沉入甜美的黑暗时——
“啧。”
一声清晰冰冷的、带着毫不掩饰嘲讽意味的轻嗤，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这温暖旖旎的黑暗。
来自帘子的另一侧。
林薇。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一切的锐利，清晰地落在顾晚的耳中：
“装睡占便宜的技术倒是炉火纯青。”
“再蹭过去一点，你就能首接钻进她怀里当暖炉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顾晚心中刚刚升腾起的巨大喜悦和暖意！巨大的羞耻感再次席卷而来！她猛地意识到——帘子那边的林薇，可能什么都听到了！甚至……猜到了她此刻的姿势？！
顾晚的脸颊瞬间爆红！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她恨不得立刻消失！那只被姐姐覆盖着的手，此刻也仿佛变成了一个滚烫的烙印！她想抽回来，却又贪恋那片刻的温暖和默许，更怕惊动了似乎己经睡着的姐姐……
黑暗中，她只能死死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己经熟睡，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一半是残留的甜蜜，一半是被林薇戳穿的巨大羞耻。
而帘子另一侧，林薇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冷冷地扫过厚实的布帘，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那对姐妹之间无声流淌的、带着禁忌温度的暖流。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帘子，只留下一声若有似无的、冰冷的轻哼。
炉火噼啪。
风声呜咽。
黑暗中，顾晚僵硬地维持着姿势，额头抵着姐姐温热的肩胛，手背上覆盖着姐姐微凉的手掌。那份被默许的亲密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让她在巨大的甜蜜和更深的惶恐不安中，煎熬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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