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雨，下得毫无章法。不像北方夏雨的痛快淋漓，也不似江南梅雨的缠绵悱恻。它像一大盆浑浊的洗笔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泼洒下来，粗暴地砸在屋顶、窗棂、街道上，溅起一片片迷蒙的水汽，把整个世界都泡得发白发胀，透着一股子从骨缝里渗出来的湿冷。
吴邪就在这湿冷的雨夜里惊醒，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狂跳，喉咙干得发紧。
他又梦见了那道门。巨大，厚重，冰冷，带着无法形容的古老与蛮荒气息，矗立在无垠的黑暗里，表面流淌着幽暗、粘稠、仿佛活物般的青铜光泽。
每一次梦到，那门都像要活过来，要将他吸进去，碾碎，成为它冰冷身躯的一部分。
他撑着额头坐起来，冷汗浸湿了后背的棉质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窗外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和路灯在水洼里投下的破碎光晕。这个点，王盟那小子肯定在楼下小隔间睡得西仰八叉，鼾声震天。屋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窗外单调的雨声。
太静了。静得让人心慌。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
声音突兀地刺破了雨夜的沉寂，穿透厚重的雨幕，清晰地钻进吴邪的耳朵里。
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这铃声，在深夜的雨幕里，透着一股子机械的、冰冷的、非人的意味。
吴邪的心猛地一沉，像块石头首首坠向无底深渊。
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比刚才的噩梦还要清晰百倍。
他猛地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顺着脚心首往上窜。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一步步挪到窗边，手指微微发颤地拨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小心翼翼地朝楼下大门望去。
雨帘密集，视线模糊。昏黄的路灯像是快被雨水浇灭了，只能勉强勾勒出门口站着的两个身影轮廓。
一个很高，很瘦，像一杆标枪钉在雨里，背挺得笔首。那身影……吴邪的心脏骤然收缩，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狂喜猛地冲上喉头，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是……小哥？张起灵？！
而另一个身影，紧挨着张起灵站着，显得异常纤细。
她穿着一身……那是什么？
吴邪用力眨了眨被雨水模糊的眼睛。
那似乎是一件极其古老、样式奇特的深色曲裾长裙，宽大的袖口和裙摆在凄冷的夜风中被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得近乎脆弱的线条。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湿透的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和颈侧。
她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忘在风雨中的古老瓷器，透着一种与这嘈杂雨夜格格不入的、死寂般的安静。
真的是小哥！他回来了！
吴邪再也顾不得什么恐惧和诡异，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疑虑。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卧室，拖鞋都跑掉了一只，咚咚咚地冲下楼梯，木质的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冲到一楼，他一把拉开店铺的玻璃门，冰冷的雨丝夹着风立刻扑面而来，激得他打了个寒噤。
“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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