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说来话长。”
郑公子悠然叹息一声。
而后,他还是将事情的缘由始末告知给了丁大力。
“数月前,好彩布庄的姚掌柜凑了三千两本钱,准备去岚州城进一批上等的布料回太平县城售卖。
可太平县城去岚州城路途遥远,姚掌柜担心拿这么多现银上路不安全,便将三千两银子全存进了隆昌钱庄,准备到了岚州城再拿着票据将银子给兑出来,如此也安全省事。
姚掌柜原本也在隆昌钱庄飞过银子,只是不像这次数额如此之大。
因为是老主顾,姚掌柜倒也放心。
可等他到了岚州城,去隆昌钱庄分号去兑银子的时候却出现了状况。
分号那边说姚掌柜手中的兑票是假的,取不了银子。
姚掌柜一听这话,顿时便觉天要塌了。
这次进货,他拿出了全部身家,现在告诉他兑票是假的,他如何接受得了。
那三千两银子是他和几个忠心的伙计一道送去太平县隆昌钱庄的,又是他亲自从柜上接过的兑票,之后便一首贴身保管,就连睡觉也是丝毫不敢有所松懈。
他如此小心谨慎,真兑票又怎会变成了假的呢?
姚掌柜不死心,让分号那边又验了几遍,结果却是一样,他手里的兑票是假的。
没法子,他只好匆匆赶回太平县城,想去隆昌钱庄问个明白。
万没想到,钱庄也说姚掌柜手里的兑票是假的,甚至拒不承认姚掌柜存过三千两银子。
姚掌柜欲哭无泪,那可是他大半辈子的积蓄,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他只好去县衙报了案,衙门里的人,查了一番,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姚掌柜几次三番去衙门要结果,可衙门却用一句‘正在调查,回去等信儿吧’便将他打发了。
他甚至还去岚州城的州衙门报了案,那边却说此案归太平县衙门管,他们管不着,又将姚掌柜给赶了回来。
这一来二去,姚掌柜想死的心都有了。
至于他的好彩布庄,因为没有资金周转,也难以为继,只得关门歇业。
姚掌柜只想求个公道,要回他那三千两银子,却求神无路,拜佛无门。
他实在走到了绝路,便想到了我爹。
想着我爹曾是御史,也算是大官,总归有门路能帮他讨个公道。
可我爹致仕回太平县城的第一天,便立下个规矩:凡是诉讼报官之事,皆不得入我家门。
并非是他冷血麻木,一旦开了口子,我家府宅也便成了第二个衙门,那让太平县衙门如何自处,又会让太平县县令崔砚如何看待?
另外,我爹也只想家宅平安,过几年安生日子,也算是为了我。
他不让我走仕途,亦是为了我。
我爹为官几十载,见了太多阴暗事,官场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可我自幼耳濡目染,偏看不惯不公事。
姚掌柜去求我爹,连我爹的面都没见着。
那日,却恰好让我碰到了。
我答应会帮姚掌柜。
于是,我跟着他去了太平县衙门。
县令崔砚看在我爹的面上,对我还算客气,答应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之后,每隔几日,我便和姚掌柜一同去衙门追问结果,胁迫崔县令尽快还姚掌柜一个公道。
也是因为此事,我将江家给得罪了。”
郑公子一口气说了许多。
不知是因为说的口干舌燥,还是说到了烦闷处,他自顾倒了一杯酒,灌下肚去。
丁大力也算是大概听得明白。
“公子,那隆昌钱庄江家背后有岚州知州撑腰,太平县县令怎么会真的去查,怕是搪塞你罢?”
郑公子又兀自饮下一杯酒。
“当官不为民做主,还当甚官?
我自然知道他在搪塞我,我偏要看他能推诿到几时?”
丁大力没有说话,亦不知该说些什么。
郑公子本意是好的,可心性未免太过单纯了些。
当然,丁大力也无意掺和此事,他也没有插手的身份和理由。
说白了,自己只是个护院,能做的有限。
……
二人等了多半天,同福楼的跑堂伙计才上来回话。
“两位公子,三百只烧鸡和一千个白面馍己包好装车,要送到何处去?”
伙计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万分小心看向丁大力。
丁大力和郑公子起身往楼下望了一眼。
同福楼下停着三辆牛车,头一辆上装着用油纸包的烧鸡,后两辆各摆着一个大笸箩,上面用布遮着,里面便是一千个白面馍。
“丁兄弟,你要这么多吃食作甚?”
郑公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丁大力口中笑笑:“若是公子不着急回去,陪我去趟城外吧?”
“城外?”
郑公子若有所思。
“你是想将这些拿去施舍给城外的乞丐?”
丁大力点头回应。
“公子是个聪明人。”
在来太平县城的第一天,丁大力便注意到了城外的乞丐。
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被守门军士拦在城门外,等着出城入城的人施舍些铜板或是吃食。
“丁兄弟倒是个有善心的。”
郑公子语气赞赏说道。
丁大力不置可否。
自己的发心倒不是出于心善,而是想戏弄江如良。
他对于那些乞丐也并无特别的怜悯之心。
有时候,看起来可怜的人,心肠反而更坏。
“慷那位江公子之慨罢了。
咱们走吧,公子。”
“好。”
郑公子应了一声。
二人并肩便出了同福楼。
……
太平县城外乞丐有百余数。
他们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沦落至此乞讨,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吃上一顿饱饭。
若是能碰上心善的大户人家设个粥棚,管上一碗饱腹暖胃的米汤,便是比过年还要高兴的喜事了。
他们万不敢奢望竟有人会拉来烧鸡和白面馍,让他们敞开了肚皮吃。
这简首是百年难遇,千年难逢。
虽然白面馍和烧鸡足够富裕,可还是有不少乞丐为了多吃多占而大打出手。
郑公子皱眉,想尽力维持秩序,可无济于事。
丁大力只是沉默着冷眼旁观,似乎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当人性完全暴露在眼前的时候,往往是残酷冷血的。
世间的善良人,终归是极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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