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了春,却还在正月里。
雪儿的到来,没有为刚过完那个年不久的柳家平添欢喜,却徒增了许多烦恼。
整个柳弯村那一年的年前年后出生了5个孩子,而只有柳玉山夫妻俩生了个女儿。
这个被柳父认为来的太不恰当的孩子便成了他的心里的一根刺。
终于,在他的固执己见,及作为父亲的威势之下,柳玉山几番犹豫后还是迫于压力放弃了抗争。路秀芬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也没有强烈的反对。他们的放弃,终使得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女孩离开了她还不能感知到父母之爱的家庭。
或许,她此生无法自控的命运在被父母亲人抛弃的那一刻便开始了。她还不能知道,她此生最先受到的最大的伤害便来自她最亲的人。她的悲凄人生,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便注定了。
雪儿,多么美好的名字。
出生时,母亲路秀芬想着院里那棵泡桐树干枯的枝丫上还有几簇堆雪,莹白如玉。便为她取名:雪儿。可惜,母亲温暖的怀抱属于她的时间却少的可怜。
后来。当母亲泪水涟涟的与她说起这些事情时,她只记得,母亲说的一句:“雪儿,你满月后,我们才把你送走的。”
呵。雪儿。
我将近七岁时才有了一点记忆。也是七岁那年上的学。
记得,七岁那年的冬天很冷。
腊月里,下着雪,娘躺在东间的床上不时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娘病了,病的很厉害。
快过年了。
在乡里中学读书的大哥小建,还有在村里小学读书的二哥小利和我都放了寒假。
娘,哥哥爷爷奶奶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那是几间土房子。
我从有了记忆就没有见过爹的身影。
一个晚上。
大我九岁的大哥小建和大我七岁的二哥小利在西边的厨屋里一个烧火,一个做饭。
我在东屋里坐在小板凳上帮爷爷奶奶剥着花生。
我的小手冻的通红,手指疼的都快剥不动那坚硬的花生壳了,只能放在嘴里用牙一个一个咬开。
忽然,听到娘在堂屋里一声声唤着我的名字:“月儿!…月儿!…你过来!”…
我放下手里的花生,站起来奔到堂屋东厢房的床边,望着躺在床上脸色腊黄的娘喊着:“娘,娘,你要喝水吗?我去厨屋里给你端一碗过来。”
娘摇了摇头,抓住我的手,看着我的脸…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断断续续的说:“可怜的孩子啊!…娘往后可能再也…再也不能疼你护你了…娘的病好不了了!…过两天…过两天我就让人…去柳弯捎信…让人过来把你领走…娘舍不得月儿…可也没有法啊!”…说着说着便己泣不成声…
那时,我才七岁啊,哪里会懂得娘话中真正的含义呢?只是被娘的样子吓得也哭了起来。
大哥小建跑进来喊了一声:“娘,你给月儿说啥呢?她还不懂事,娘的病也会好的,千万别再说那些丧气话了,我不会让别人把妹妹带走的!”…
这时,奶奶也过来了,走进来对着大哥说道:“建儿,知道你舍不得月儿走,可你娘这个样子还怎么照顾月儿?我和你爷年龄大了也没这个精神了,你爹走的早,你娘能把你们拉扯大也不容易。要不是还有你弟兄俩,咱们这个家就塌了,我们还熬个啥劲啊!”…
奶奶的话刚说完,二哥小利突然的跑了过来,拽着我的衣领一下子把我拉到一边,大声嚷嚷着:“都是你!把娘累病了!娘,她不是咱家的人,她是你要的孩子!人家都这样说,娘,你还留着她在咱家干啥啊?快让那家人过来把她带走!”
我一下子明白了,我不是他们家的孩子。
我站在那害怕的哭个不止,娘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二哥小利:“利儿!…你快放开月儿…别吓着她了…娘要不是快不行了…这一辈子也不会给月儿说的…她也是可怜的孩子!…要是你弟兄俩都长成了…有了家…我也不会让他们把月儿带走的!…为了月儿以后…还是交给她的亲生父母…娘才能放心啊!”…
奶奶也流着泪说:“建儿娘,你想的对,她爹娘当初抛弃了她,是因为紧着要生个儿子。如今,他们也有了儿子了,这个孩子接回去也不算多余。那时她的亲爹娘,月儿回去了肯定还是要比跟着咱强些。月儿也没走远,等你身体好了,说不定还能把月儿再接回来。再说了,我与月儿他爷虽然是远房表姊妹,但总归是亲戚,到时候也好说话。当年,也是她爷自己找上咱家的,他还能说啥?”…
娘流着泪只看着我,大哥把二哥拉到了一边,把我又拉到娘跟前,娘用枯瘦如柴的手帮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把我身上的衣服整了整,含着泪勉强的笑了笑,便再不说话了。
半夜里,油尽灯枯的娘抛下我们撒手而去了。
娘,她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季柔。
娘是一个温柔,善良,美丽的女子。不想却命苦至此。
月儿。是娘给我取的名字。她还给我取了一个学名:石惜月。
后来我想:大概是她从心里还是把我当成一半是她的孩子,一半是别人的孩子吧?
那个月儿是她的。那个雪儿是别人的。
只是,那个养育月儿七年的娘,再也不能知晓让她疼惜的月儿长大以后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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