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石壁低语(Whispers Against Stone)

黑曜石图书馆的长老议事厅与下方的研究室截然不同。这里没有闪烁的仪器和刺鼻的药剂味，只有经过精心打磨、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墙壁，倒映着中央石桌上漂浮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照明符文。七位长老围桌而坐，他们的长袍颜色各异，代表着不同的学派和职责——历史、符文、地质、星象、生物、遗物、以及…戒律。空气凝重，仿佛连光线都在这古老的石头和更古老的沉默面前弯曲。

卡西安（Cassian）站在石桌的一端，刚刚结束了他的汇报。他尽量客观地陈述了在“低语之潮”区域的所见所闻：异常的能量读数、令人心智混乱的低语、变异的海洋生物，以及最关键的——Siltport巡逻船那不合常理的、残忍的攻击行为。他没有加入过多的个人猜测，但他的语气和眼神中透出的凝重，足以说明事件的严重性。

艾拉拉（Elara）站在他身旁，补充了关于样本的初步分析结果，强调了其能量模式的独特性、潜在的“模因污染”特性，以及与古代文献中“心智瘟疫”记载的相似性。她还展示了样本目前被安全封存在第七级隔离单元的影像。

长久的沉默。

首先开口的是代表“戒律”的长老，一位面容枯槁、眼神锐利的老者，名叫马尔科（Malakor）。“卡西安，你确定你看到的不是一次…普通的执法冲突，或者是由Siltport内部某种新型精神控制武器引发的事件？”他的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石头，“我们守望者的职责是保存知识，警示世人，而非干涉凡俗势力的争斗。涌潮城邦的内部事务，无论多么残酷，通常不属于我们的干预范围。”

卡西安握紧了拳头。“长老，我亲眼所见。那不是命令下的攻击，是…疯狂。而且，那种‘低语’…它源自更深层的东西，绝非Siltport现有的技术能制造。艾拉拉的研究也证明了其异常性。”

代表“地质”学派、体型魁梧的女长老瑟拉（Thera）皱着眉头说：“那片海域的地质结构确实特殊，靠近‘大碎裂’时形成的一条深海断层。如果旧世界的某个大型能量设施沉没在那里，并在近期地壳活动下被扰动…这并非不可能。”

“星象显示，那片区域上空的能量流也出现了异常扰动，”星象长老，一位总是仰望星图、语气缥缈的老人补充道，“与‘灾变前兆’的某些星相吻合。”

“但‘吻合’不等于‘确定’，”马尔科长老反驳道，“我们不能仅凭推测和一次目击就打破中立。历史上多少次，我们因为过早介入而被卷入无谓的冲突，甚至被利用？”

“中立不等于无视！”代表“生物”学派、相对年轻、性情急躁的长老伊利亚（Ilyas）猛地站起来，“艾拉拉的报告明确指出了‘模因污染’！如果这东西扩散开来，影响的将不仅仅是Siltport的水手，而是所有接触到污染源的人！这难道不是我们必须警惕和研究的威胁吗？难道我们要等到瘟疫蔓延到图书馆门口才承认它的存在？”

争论开始升温，长老们分成几派，就威胁的性质、证据的充分性、以及是否应该采取更积极的行动（比如首接与Siltport交涉，或派遣更强大的探索队）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历史的教训、对未知的恐惧、保护知识的责任以及对现实威胁的担忧交织在一起。

艾拉拉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参与争论。她的注意力似乎有一部分被别的东西吸引了。她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型探测器（用于监测图书馆内部能量异常）正在发出微弱、有规律的脉冲，频率极低，很容易被忽略。这不是警报，更像是一种…呼应？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探测器的灵敏度和频率范围。脉冲的源头似乎来自…外部？非常微弱，信号模式奇特，像是被层层加密和伪装过的。她尝试着将其与数据库中己知的通讯协议进行比对，但都无法匹配。首到…她输入了一组极其古老、几乎被遗忘的守望者内部紧急信标编码。

信号清晰了一些。它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的干扰，但核心信息开始显现：坐标…与卡西安报告的“低语之潮”核心区域高度重合…“精神污染”…“旧世界信标”…“危险”…“验证”…以及一个陌生的代号——“齿轮匠（Cht）”。

艾拉拉的心猛地一跳。这不是守望者内部发出的信号。这是一个来自外部的、使用了古老守望者密码的求救或警告信息！而且发送者似乎对“低语之潮”的源头有所了解！

她抬起头，看向仍在激烈争论的长老们。现在打断他们，报告这个未经证实、来源不明的信息，很可能会被斥为无稽之谈，甚至引发新的猜忌。但如果这个“齿轮匠”真的掌握着关键信息…

她做出了决定。她悄悄地将探测到的信号模式和那个代号记录下来，准备私下进行更深入的分析和追踪。她需要更多证据，需要确定这个“齿轮匠”的身份和意图。

与此同时，长老会的争论似乎达到了一个僵局。最终，代表“历史”、最为年长的首席长老，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厚重：“卡西安的报告和艾拉拉的分析都将被记录在案。我们将加强对该区域的远程监测。艾拉拉，继续你的研究，但务必以安全为第一要务。至于进一步行动…目前维持现状。但所有学派都要调阅相关文献，做好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

这是一个典型的、保守而谨慎的决定。卡西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只能躬身领命。伊利亚长老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会议结束，长老们陆续离开，议事厅重归寂静。艾拉拉也转身准备返回她的实验室，脑海中却回荡着那个微弱的信号和那个神秘的代号：“齿轮匠”。

她知道，无论长老会做出何种决定，有些知识…是无法被石壁永远禁锢的。而某些回响，即使穿过遥远的距离和重重干扰，也终将找到倾听的耳朵。她预感到，这个来自Siltport的“齿轮匠”，很可能就是解开“低语之潮”谜团，甚至…改变一切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