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天成大厦的玻璃幕墙，林诚站在顶楼办公室望着楼下攒动的人群。二十层落地窗外，十余辆警车仍停在集团总部东侧，闪着红蓝警灯的巡逻车不时呼啸而过。他握紧苏明慧递来的热茶杯，陶瓷内壁凝结的水珠正沿着掌纹缓缓滑落。
"今天有七家供应商要求终止合作。"周婷推门而入时带进潮湿的水汽，她将文件夹重重摔在实木办公桌上，"最棘手的是华威电子，他们连夜撤回了价值三亿的芯片订单。"
苏明慧正在整理的《舆情监测报告》被突然掀开的窗户灌进的风掀开数页，纸张在满地法律文书间哗啦啦作响。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格外凝重："百度热搜前三还是#血汗工厂#话题，那个自称前员工的匿名账号又更新了视频——他们在工厂废墟前焚烧工作服。"
林诚的手指无意识着桌角那道尚未修复的裂痕。三天前董事会紧急会议时，陈志远留下的紫檀木办公椅突然在他身下断裂，裂纹里还卡着半片染血的碎布。他忽然想起昨夜在档案室发现的加密邮件，发件时间显示在三年前的劳动仲裁案期间，收件人竟赫然是现任市工会副主席。
"让郑天宇把三年前的《安全生产检查记录》全部调出来。"林诚抓起座机按下快捷键，"特别是B区厂房消防验收材料的签字页。"电话忙音未落，他转身从保险柜取出个泛黄的U盘，金属外壳还残留着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
苏明慧的智能手机突然震动，锁屏界面跳出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当她看清照片内容时，拿杯子的手背瞬间暴起青筋——画面里赵宏宇的司机深夜从开发区某仓库搬运印着"医疗器械"的纸箱，箱体侧面不起眼处贴着吴德利控股集团的旧版LOGO。
"通知法务部准备民事诉讼材料。"她将手机倒扣在键盘上，金属指甲划过触控屏发出刺耳声响，"重点查那批医疗耗材的报关单据，我要知道这批货物的实际目的地是哪里。"
周婷的手机在皮质转椅上疯狂震动，她低头瞥见微信弹窗里跳动着董事长办公室的紧急通知。当她看清"立即冻结所有高管海外账户"的指令时，涂着珊瑚色唇膏的嘴角微微抽搐："陈志远的私人助理刚转走瑞士信贷账户里的两千万美金，资金流向开曼群岛的空白壳公司。"
林诚突然抓起桌上的集团架构图，裁纸刀划开封存的并购协议复印件。当锋利的刀尖戳在某子公司股权变更记录上时，纸张撕裂声惊得苏明慧从椅子上首起身。她看见被红笔圈出的境外离岸公司名称，与上周查到的赵宏宇情人名下企业百分百吻合。
"通知郑天宇，明天十点带着稽查组进驻财务部。"林诚将碎纸屑扫进垃圾桶，不锈钢垃圾桶边缘还粘着半张烧焦的转账凭证，"重点核查2019年Q3的应付账款，所有超过百万的预付款项都要溯源。"
窗外惊雷炸响，应急电源启动时的嗡鸣声中，苏明慧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举报人始终不敢露面？"她扯松珍珠项链，某颗南洋金珠表面突然显出微型二维码的荧光纹路。当林诚凑近查看时，她己将金珠投入鱼缸，加密信息随着气泡沉入水底。
周婷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来自集团大股东的加密视频请求。当她看到屏幕里那张布满老人斑的脸正对着镜头冷笑时，手指不自觉按住了藏在袖口的录音笔。对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瞳孔骤缩："告诉你们那位好律师，他太太在瑞士银行的保险箱密码，该换换了。"
林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的纸巾沾着新鲜血渍。苏明慧冲过去扶他时，发现他西装内袋塞着半包拆封的止咳药，瓶身标签被刻意刮花——那是她上周放在他抽屉里的备用药品。
"今晚召开全员大会。"林诚推开她的手，将U盘插入电脑接口，"让各部门负责人准备三个月内的员工考勤记录和绩效考核表。"屏幕蓝光映亮他眼底的血丝，当登录界面跳出时，他输入的密码让苏明慧呼吸一滞——那是用她生日倒序排列的六位数字。
周婷抱着文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份泛黄的《员工持股协议》轻轻放在桌角。协议末尾的签名栏空着，但公证处的红色印章清晰可见。当林诚翻到附件《股权代持说明书》时，夹层里突然滑出张泛着药水味的字条，上面是某位己故董事龙飞凤舞的批注："小心穿白衬衫的人。"
暮色渐浓时，林诚站在集团正门的电子屏前。当二十米高的LED屏幕重新亮起天成集团的宣传片时，围观人群里突然爆出声嗤笑。他看见某个举着自拍杆的年轻人正在首播，弹幕疯狂刷过"洗白现场"的字样。
"立刻启动舆情引导程序。"他对赶来的公关总监说，"重点投放《劳动法》实务科普内容，要关联我们刚发布的员工权益保障白皮书。"转身时他撞翻了宣传架，散落的画册里某页折角处露出张泛黄照片——二十年前的律所年会上，年轻的陈志远正与某位官员举杯畅谈，背景墙上模糊的山水画隐约可见枚特殊编号的印章。
苏明慧的手机在寂静中响起，视频通话那头是哭肿眼睛的前任HR总监。当对方哽咽着说出"他们在你公寓楼顶装了摄像头"时，林诚正用瑞士军刀削着铅笔，木屑簌簌落在《危机公关方案》的第七稿上。
"明天开始全员降薪15%。"他削断的笔芯在方案封面戳出个墨点，"所有管理层带头执行，我要看到下周的考勤异常率下降30%。"窗外最后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时，他看见苏明慧正在加密的移动硬盘插入笔记本电脑，硬盘表面不起眼的划痕组成了个问号形状。
当周婷送来盖着鲜红印章的《解除劳动合同协议书》时，林诚正在审阅新拟的《员工互助基金章程》。协议末尾的指纹采集说明让他想起上周在车库发现的带血棉签，当时那截纱布正浸泡在某瓶过期双氧水里。
"财务部说海外并购案的资金缺口......"周婷的话被突然切断的电路震得戛然而止。整栋大楼陷入黑暗的刹那，苏明慧的应急手电照亮了林诚手腕内侧的针孔，那处淤青与他三天前签署文件时露出的手腕伤痕完美重叠。
"启动备用发电机。"林诚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把昨天销毁的劳务派遣合同副本全部找回来。"当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声响起时，他看见苏明慧正在用紫外线灯扫描文件，某份保密协议的空白处浮现出荧光数字组成的坐标——正是赵宏宇情人名下仓库的GPS定位。
暴雨依旧倾盆，林诚站在重新亮起的落地窗前。当他收回目光时，发现苏明慧正将某支录音笔放进碎纸机。金属齿轮绞碎塑料外壳的声响中，他听见她低声说："郑天宇让我转告你，他女儿在英国读书的学费问题解决了。"
周婷抱着新拟的《危机处理进度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当她转身离开时，林诚注意到她新换的珍珠耳钉内侧，用微型激光雕刻着串十六进制代码——转换成十进制正是三年前某份污染事故报告的编号。
凌晨两点十七分，林诚保存完最后一份文件。当他合上笔记本电脑时，屏幕倒影里苏明慧正在整理装订成册的证据，最上方那份标注"绝密"的文件袋封口处，火漆印是枚展翅的雨燕图案。
"明天去一趟开发区消防队。"他将U盘锁进保险柜，"让他们重新出具B区厂房的消防验收报告。"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条纹光影，他看见苏明慧的影子在墙上突然僵住——她正在查看手机定位，某条导航路线终点显示在某海军基地附近。
当整栋大楼再次陷入黑暗时，林诚摸到了藏在抽屉夹层里的老式对讲机。当他拧开电源开关时，沙沙电流声中传来段被刻意放慢的语音："你太太在瑞士银行的保险箱密码，该换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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