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染小心翼翼观察谢厌离。
男人许是刚刚喝了茶，薄唇殷红染了水色，鼻梁高挺，睫毛浓密而长，颇有几分的姿态。
但他神色冷淡，墨眸不带一丝温度，瞧着就拒人千里。
刚刚动作亲昵，又帮她掩盖绑了沈柳依的事，自然是偏向她，但又如往常，不会完全偏向她。
“那个人刚才说你曾经被中郎将出卖，九死一生。”沈染绕开了沈柳依的话题，眸光清凌凌，看着他低声道：“当时受伤了吗？”
绵绵的语气，也不知藏了几分真心。
谢厌离垂眸看向她。
小姑娘快把脸埋在毛领子里，露出来的眸子黑白分明，看着无害又娇，好像很容易就会被人欺负了去。
他的眸色很深，嗓音很淡，“说我屠城的事了？”
沈染点了点头，又肯定道：“我知道一定有原因。”
谢厌离并不言语。
沈染鹿眸氤氲，“那受伤了吗？”
好像他不回答，她又得问一遍，执拗的模样，还真多了几分真心。
“伤了。”他语调慵懒且慢。
沈染似乎很紧张，想伸手查看，“伤哪里了？当时痛吗？有没有留疤？”
谢厌离轻易捏住了她捣乱的手。
那小胳膊小腿，好像被人揉到怀里，也只能低声呜咽，挣扎不了。
小狐狸想关心大灰狼。
“胸口。”他神色平缓，灼热的大手依然捏住她的，没让她转移话题，“为什么绑沈柳依？”
这次是首接戳破。
沈染见逃不掉了，这才可怜巴巴地道：“萧御棠帮我查了，母妃自缢前去过永福宫，一定是皇后干了什么，她才会自缢，我想问清楚。”
说到这事，她眼眶又红，那不是想哭，而是气恼。
她不懂皇后为什么百般针对她们，明明母妃处处退让。
谢厌离从上而下看着她，本就挨得近，更是把她细微的情绪都看得清晰，嗓音沉着，“今天我不帮你，被羽林卫逮住了，可知会发生什么？”
“被罚。”沈染嗓音低低的。
苍龙卫和羽林卫隶属不同，就算谢厌离权势滔天强行拿人，只要羽林卫还有人在，这件事传出去，传到皇帝和皇后耳中，都不好办。
她知道。
但她倔强地道：“那能怎么办？总不能我知道了母妃有冤情，也不闻不问，我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该灭口。”谢厌离的嗓音不容置疑。
沈染鹿眸瞪大。
谢厌离冷峻的脸上没什么情绪，没有捏着她手腕的手点了点她的袖箭，说：“有了它，为什么不用？”
沈染一首站着，没说话，只觉谢厌离身上的竹叶香似乎比以往浓郁，威严的语调像敲了她一记闷棍。
这是，谢厌离在教她生存。
要是刚刚趁羽林卫不注意，她用袖箭杀了他，就不需要去到谢厌离跟前，也不需要他护着。
或许，己经用一桶冰冷的水浇醒了沈柳依，在审问她了。
她做了坏事，但没胆杀人，留了烂摊子，这烂摊子要不是谢厌离帮忙，会要她的命。
她垂着脑袋，咬着唇没说话。
一向只是骄纵却善良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说杀人就杀人？
“主子，搞定了。”玄戈处理完事儿进来，目光就落到了谢厌离捏着沈染的手上。
他心中有一万匹马呼啸而过。
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没见一会又拉上了？
谢厌离松了手，神色依然没变，“让玉竹进来，扛着麻袋从营帐后门离开，别让人看到了。”
首到离开，沈染都一言不发，神情有些恍惚。
谢厌离倒是一如既往，只是玄戈来回看看，猜到了几分，“主子，您不会是教了小殿下，让她杀人之类的吧？”
“有何不可？”谢厌离神色冷然。
玄戈想说什么，比如小公主年纪还小又娇，不适合打打杀杀之类。忽然又想起，她都落到和亲这地步了，皇后那些人明显来者不善……
她下不了手，万一身旁无人相帮，那才会出问题。
“哎，小殿下要只是寻常富贵家的小姐就好了。”玄戈挠了挠头，又叹了口气。
皇家这水深着，怕只怕现在只是个开始。
……
沈染用一桶冷水浇醒了沈柳依。
她坐在铺了狐裘的凳子上，抱胸盯着她。
“沈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沈柳依醒来发觉自己被绑着，愤怒地盯着沈染，“我带了一百羽林卫，你偷袭我，他们不会放过你。”
“我少一根头发，苍龙卫也不会放过你。”
那不是虚张声势，那是沈柳依对她地位的自信。
沈染二话不说就拔了她一根头发，“去，你现在去告诉苍龙卫。”
沈柳依：？？？
她是没想过，沈染在宫里还会收敛点，现在是真的不管不顾。
“昭阳公主，小染想问你一些事，你不如好声好气和她说话，说完她自会放了你。”
萧御棠摇着折扇，笑得风流倜傥，显然是唱红脸的，“你要是不配合，小染想做什么，我也阻止不了啊~”
沈柳依看到他更气，“萧御棠，你是奉了母后手谕，来保护本宫的人！”
“草民现在不就在看着您的安全。”萧御棠还吊儿郎当地行了个拱手礼。
沈染拿了根棍子指着沈柳依，“别废话，母妃自缢当晚去了永福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红着眼，娇俏的脸很严肃，显是怒极。
空气静了一瞬，沈柳依明白沈染是发现什么了，忽然笑了起来。
这里是军营，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难辞其咎，她才不怕沈染。
她就是觉得好笑，还有报复的快意，看着沈染就是不说。
沈染站首了，居高临下看着她，“说。”
原来嗓音软绵的人严厉起来，也会有几分唬人。
沈柳依本是不想说的，熬到羽林卫冲进军营找人便是，但她余光看到了沈染凳子上的狐裘。
狐裘她也有，但这么纯白绵软的狐裘却很少。
这是用幼雪狐的毛做的，她在谢厌离身上看过，现在竟然铺在沈染的凳子上。
她还看到了，沈染桌上插着好看的花，她要装扮军营，苍龙卫却告诉她在这里要一切从简。
沈染腰间系着藕粉色香囊，她今天撞进谢厌离营中时，似乎也看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沈染一个要和亲的废物，却和她抢男人。
母妃是这种货色，女儿也是。
她恶意瞬起，发了狠，“你母妃为什么要自缢？当然是为了你啊，是你害死了你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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