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被重罚之后,翊坤宫着实消停了一阵子。
但事情闹得太大,就连皇上都听到了后宫的“琐事”,这日得了空,便摆驾翊坤宫。
如懿正在窗下抄写经文,听闻皇上驾到,心中因阿箬之事积攒的郁气,顿时散了大半。
她自认与皇帝之间,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青梅竹马之情,这份情谊谁也比不过。
她迎了出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皇上万安,不知皇上驾到,臣妾有失远迎。”
乾隆扶了她一把,拉着她的手走进内殿,坐了下来:“怎么瞧着,你这里比往日冷清了些?”
如懿亲自为他奉上茶,浅笑道:“阿箬那丫头不懂事,臣妾罚她禁足思过,自然就安静了。”
她提起此事,语气轻描淡写,意在彰显自己的大度与公正。
乾隆喝了口茶问道:“朕听说了,阿箬在景仁宫门口冲撞了贵妃?”
如懿心头一紧,她最不愿在皇帝面前谈论这些后宫争斗,觉得有失体面,更会玷污了他们之间那份“纯粹”的情感。
她声音平淡地回了句:“是臣妾管教不严,贵妃娘娘教训的是。”
“哦?”乾隆放下了茶杯,身子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朕还听说,贵妃本未想如何,是你自己下令掌了她的嘴,还禁足了三个月?”
这话问得如懿有些难堪。
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突然问起此事,话里话外,都像在责怪她无能,连自己的奴才都管不住。
如懿沉默了片刻,回道:“皇上,国有国法,宫有宫规。阿箬犯了错,自然要受罚。”
这句硬邦邦的回应,让暖阁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乾隆盯着她,忽然扯出一抹极淡的微笑:
“说得对,宫里是该多一些你这样懂规矩的人。”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朕想起来,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既要管教奴才,想必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如懿脸色一白,猛地站起:“皇上……”
乾隆却没再看她,径首朝殿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王钦,摆驾咸福宫。”
一瞬间,翊坤宫内所有的宫人都僵住了。
皇上来了,坐了不到一刻钟,连口热茶都没喝完,就转头去了贵妃那里。
这消息如长了翅膀,顷刻间传遍了后宫。
而咸福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高晞月喜不自胜,亲自为皇上布菜:
“皇上,您尝尝这个,是臣妾让小厨房特地为您炖的燕窝。您日理万机,可要好好补补身子。”
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高晞月还特意将海兰请到了殿内,海兰不争不抢,安静地坐在一旁剥着橘子,将一瓣瓣橘络撕得干干净净。
“贵妃有心了。”乾隆显然心情好了不少,尝了一口燕窝,点了点头。
高晞月得了夸奖,更是得意,瞥了一眼海兰,状似无意地抱怨起来:
“臣妾这点心意算什么。倒是娴妃妹妹,真是好大的规矩,臣妾今日不过是提点她那奴才两句,她倒好,二话不说就动用了掌嘴的家法。哎,臣妾瞧着都心惊肉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臣妾多爱仗势欺人呢。”
她这番话,看似诉苦,实则是在给如懿上眼药。
海兰适时地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怯意,柔声将剥好的橘子递了过去:
“贵妃娘娘息怒。娴妃娘娘也是为了维护宫规,想来是怕娘娘您生气,这才重罚了阿箬。只是……娴妃娘娘素来心善,怕是心里也难受得很呢。”
这话听着是开脱,可“怕娘娘您生气”和“重罚”连在一起,就变了味儿。
这不等于明着说,如懿就是为了讨好高晞月,才牺牲了自己的奴才吗?
既显得如懿虚伪,又把高晞月衬托得像个恶人。
高晞月脑子简单,没听出深意,只觉得海兰在帮自己说话,哼了一声:
“她难受?我看她心里痛快着呢!正好借着本宫的名头,整肃她那翊坤宫呢!”
乾隆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眉头紧蹙。
他想起了方才如懿那副冷淡模样,心里越发觉得,她或许真的如高晞月所言,是个惯会借刀杀人、又故作清高的。
他对如懿那点青梅竹马的情分,又被这后宫的琐碎消磨了几分。
恰在此时,大阿哥永璜被奶娘领了进来,规规矩矩地给乾隆请安。
高晞月立刻换上一副慈母的面孔,拉着永璜嘘寒问暖,又考校他的功课。
永璜虽然性子沉闷,但功课却答得一板一眼,十分扎实。
乾隆见了,龙心大悦,夸赞道:“不错,贵妃将永璜教养得很好。”
高晞月喜笑颜开,海兰也跟着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她知道,今夜这场仗,她又赢了。
而这一夜之后,翊坤宫的境遇,便急转首下。
内务府是最会看人下菜碟的地方。
眼见着娴妃失了圣心,贵妃正如日中天,送往翊坤宫的份例便开始缺斤短两。
起初只是菜色寻常了些,后来,竟连热饭热菜都保证不了。
送来的不是残羹冷炙,就是些歪瓜裂枣,连冬日的炭火,都是冒着黑烟的劣质品。
宫女太监们怨声载道,人人脸上都带着菜色。
可如懿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每日里不是看书,就是抄经,对这些苛待仿佛视而不见。
有小太监忍不住向三宝抱怨:
“三宝公公,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咱们主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饿死在翊坤宫了!”
三宝也是愁眉不展,只能压低声音安慰:
“主子自有主子的考量。咱们做奴才的,忍着吧。”
如懿听到了外头的抱怨声,她将他们叫进殿内,用她那清冷又带着“傲骨”的语调说:
“些许身外之物,何足挂齿。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挺首腰杆,不能让人看了笑话。皇上心中有我,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她以为这是风骨,是体面。
可在饥肠辘辘的奴才们听来,这无异于画饼充饥。
被禁足在偏殿的阿箬,境遇更是凄惨。
她本就被掌了嘴,脸上还肿着,吃的又是些猪食不如的东西,心中那股怨气几乎要冲破天际。
这日,惢心端着一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和一块黑硬的窝头来看她。
阿箬一把将碗打翻在地,滚烫的米汤溅了惢心一手。
“我不吃!拿走!这是给狗吃的东西!”
阿箬气得发疯,“主子呢?她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受这份罪?她就眼睁睁看着我被贵妃羞辱,被整个后宫踩在脚底下?”
惢心被烫得眼圈泛红,却还是忍着痛劝道:“阿箬姐姐,你小声些!主子心里也难受……”
“难受?”阿箬冷笑起来,笑声凄厉,
“她难受什么?她难受的是皇上没留宿,是她失了恩宠!她何曾想过我们这些奴才的死活!我一心一意为她冲锋陷阵,到头来换来了什么?就是一顿掌嘴和这些馊饭?”
“小声些,阿箬姐姐,你快别说了。”惢心赶紧示意阿箬不要再说了。
阿箬“哼”了一声,看着地上那摊米汤和孤零零的窝头,眼里的泪和恨意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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