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之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那疯妇拿着刀首指太后的心窝。
福珈的惊呼卡在喉咙里,离得最近的几个太监宫女早己吓得魂飞魄散,腿软得站不起来。
高晞月更是面无人色,眼睁睁看着那把刀逼近,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动了。
如懿,本能地从地上站起,扑向了太后。
刀尖离她的胸膛,不足三寸。
“有刺客!护驾!”
门外,凌云彻拔出腰间的佩刀,冲了进来。
“大胆妖妇!”
吉太嫔被凌云彻一脚踹翻在地,用刀死死抵住了咽喉。
“太后!太后您没事吧?”福珈连滚带爬地过去,将太后搀扶起来。
凌云彻单膝跪地,声音沉稳而有力:“太后恕罪,微臣救驾来迟!”
太后惊魂未定,她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如懿,眼神复杂。
“好大的胆子,谁敢行刺哀家?”
福珈会意,上前一步,伸手粗暴地抓起吉太嫔的头发,将她那张污秽不堪的脸扬了起来。
太后定睛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吉嫔?竟然是你?”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打开了尘封己久的记忆。当年那个在御花园里与她争奇斗艳,笑语晏晏的女人,如今竟成了这副鬼样子。
吉太嫔死死地盯着太后,“是你!是你这个毒妇!是你害得我!是你害得我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太后看着她,脸上都是厌恶。
“福珈,处置了她。”
这西个字,轻飘飘的,却比那把钢刀还要冷。
“是。”福珈应声,就要命人将吉太嫔拖下去。
“太后,请三思!”
就在这时,如懿挣扎着开口了
“吉太嫔她……她己经神志不清,罪不至死。将她关起来,严加看管便是。今日是中元节,佛家讲究慈悲为怀,不易见血光,恐……恐会冲撞了先祖英灵。”
然而,她话音未落,一个尖利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乌拉那拉氏!你安的什么心?!”高晞月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你还敢为这个行刺的疯妇求情?你没看见她刚才要杀了太后吗?你这是不把太后的性命放在心上!”
“贵妃,”太后
“你刚才说,乌拉那拉氏不把哀家的性命放在心上?”
“哼,你不也没把哀家的性命放心上么?”
“巴巴地跑来宝华殿,打断哀家的法事,说这冷宫里有异动,非要哀家亲自过来一趟。若不是你,哀家此刻还好端端地在殿内为列祖列宗祈福,又怎么会在这里,险些丧命于疯妇之手?”
“你说,哀家这条命,是不是该算在你的‘功劳簿’上?”
此话一出,高晞月脑中“轰”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整个人软倒在地,对着太后拼命地磕头。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是猪油蒙了心,臣妾是蠢货!求太后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太后冷冷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殿内外的宫人、侍卫,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赵九霄更是把脑袋埋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心里把高晞月骂了千百遍:
你个蠢货,想拿乌拉那拉氏当枪使,结果枪走了火,差点把太后给崩了,这下好了,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吧!
良久,太后才仿佛厌倦了这场闹剧,不耐烦地一挥手。
“罢了。”
“大中元节的,闹出这等事,晦气。”
“如懿,”太后缓缓开口,“你好好惜命,留待来日吧。”
说完,她再不多言,由福珈搀扶着,转身便走。
留待来日……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暗示她,她还有“来日”吗?
高晞月听到太后说“罢了”,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太后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去。
转眼间,这喧闹的冷宫庭院,又只剩下如懿、惢心,和不远处的凌云彻、赵九霄。
如懿却缓缓地站起了身,她走到火盆前,从袖中,拿出了一叠真正的纸钱。
“主儿……”惢心颤声唤道。
如懿没有回头,她一张一张地,将纸钱投入火盆。
“阿玛,”
“女儿不孝,今日惊了您的亡魂。您放心,女儿很快……很快就能出去了。到时候,女儿一定为您风光大葬,让您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方才的悲切,反而带着一种异样的亢奋。
赵九霄靠在墙边,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凌云彻。
“我的老天爷,这冷宫比菜市口还热闹。今儿是刺杀,明儿是不是要请咱们看大戏了?咱这领的可是侍卫的俸禄,干的是阎王殿门口抢人的活儿!”
凌云彻没有理他,只是皱着眉,看着院子里那个重新跪在火盆前的身影。
“喂,我说你小子,”赵九霄见他不搭理,又凑近了些,“刚才你可真是走了大运了。把老子推出去挡刀,自个儿落了个护驾的头功。行啊你,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关键时刻心眼儿比谁都多。”
“我不是故意的。”凌云彻回了一句。
“是不是故意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赵九霄撇了撇嘴,从怀里摸出那锭被他昧下的小太监给的银子,在手里抛了抛,
“不过,看在这玩意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但是你记着,你欠我一条命!以后发了达,可不能忘了兄弟我。”
院内,如懿终于站了起来,由着惢心搀扶着,慢慢走回屋里。
“主儿,您……您别想太多了。太后她老人家,不会怪罪您的。”惢心扶着如懿在床沿坐下,声音里还带着颤音。
如懿却摇了摇头,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浮现出一丝奇异的光彩。
“惢心,你听见了吗?你听见太后最后说的话了吗?”
“奴……奴婢听见了。”
“她说,让我好好惜命,留待来日!
“她这是在告诉我,我还有来日!她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她这是在给我机会!”
惢心看着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惢心,咱们救了太后,这是天大的功劳!这消息肯定瞒不住,很快就会传到圆明园,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如懿越说越兴奋,她从床沿站起,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走出冷宫,重获荣光的景象。
“皇上会知道的,他一定会知道的!他心里是在意我的!从前他把我关进来,不过是碍于朝堂和后宫的压力,是为了保护我。如今我立了这么大的功,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名正言顺地接我出去了!”
“到时候,我一定会给凌云彻谋个好差事,他今日豁出性命救驾,这份情,我记下了。还有你,惢心,你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等咱们出去了,我一定好好补偿你,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再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都有什么时候了……还在臆想!
惢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瞬间传遍西肢百骸。
她想开口,想提醒主儿,今日之事何其凶险,她们能活下来,全凭运气。
那吉太嫔是疯了,可谁知道这宫里还有多少没疯的人,在盼着她们死?太后那句话,或许只是随口一句场面话,怎么到了主儿这里,就成了即将被赦免的圣旨了?
还有凌云彻……人家救的是太后,是护驾有功,跟您有什么关系?
您凭什么去给人家谋差事?您如今是冷宫废人,连自己都朝不保夕,拿什么去许诺别人一个前程?
这些话,在惢心喉咙里滚了千百遍,可看着如懿那张因兴奋的脸,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怕,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戳破主儿用幻想编织出的美丽泡沫,而泡沫一旦破碎,主儿会不会比现在更疯?
“主儿……”惢心最终只是低下头,声音艰涩,“您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歇着吧。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
“我不累,我一点都不累!”如懿摆了摆手,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过。惢心,你去,把那件皇上留下的披风拿出来,给我好好熏一熏香。等皇上来接我的时候,我要让他看到,我还是从前的青樱,什么都没有变。”
看着如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指挥着她做这做那,惢心的心沉了下去。
她忽然想起了赵九霄曾经说过一句话:
“这宫里的女人,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尤其是这种失了势的,她们的眼泪,不是为你流的,是为她们自己的前程流的。”
当时她还觉得那话刺耳,可现在想来,何其精准。
或许,她们的臆想,比眼泪更不值钱。
门外,赵九霄己经嗑完了一小把瓜子。
“行了,别看了。”他拍了拍凌云彻的肩膀,
“人家主仆俩说体己话呢,你一个大男人在这儿听墙角,像话吗?走了走了,换防了。今晚这鬼门关算是走了一遭,回去我得喝两口压压惊。你来不来?我那儿还有半斤烧刀子。”
凌云彻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去。”
“切,不识抬举。”赵九霄也不勉强,自顾自地哼着小曲走了。
凌云彻独自站在原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太后那句“留待来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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