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涧的寒风卷着冰碴子，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苏衔月扒着溜滑的冰壁，指甲盖早翻裂了，渗出的血混着黑泥冻在石棱上。脚下万丈深渊吞着翻滚的灰雾， “轰隆隆”的闷响像冻河在冰层底下发疯。她像片破叶子贴在悬崖边，右胳膊软塌塌吊着，大半身子探出去够石缝里那簇深紫色的玩意儿——紫霜草！叶子上的霜气隔着半尺远都能冻麻指头尖。
指尖刚蹭到冰刺的叶边——
“咔嚓！”
脚下踩的冰岩……碎了！
碎冰碴子崩飞！苏衔月脑子“嗡”一声，整个人被深渊的吸力狠狠拽了下去！风在耳边鬼哭狼嚎，失重的绝望攥住心脏，连叫都叫不出声！
完了！
念头刚闪——
嗤！
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破空声，冻得天灵盖发麻！不是风声！是从她头顶那片灰雾翻腾的崖壁上……掉下来的！快！比下坠更快！
冰凉！滑得像抓不住的活蛇！带着股子绝对压服的狠劲儿！
那东西……缠上了她下坠的腰！
腰腹瞬间没了知觉！皮肉骨头像被冰做的铁箍狠狠勒住！一股子蛮横的、冰寒刺骨的拉力猛地拽上来！下坠的势头……硬生生顿在半空！
苏衔月被勒得眼冒金星，五脏六腑挤成一团！寒气顺着腰往骨头缝里钻！
下一瞬——
“砰！”
她像条死鱼被甩上案板，重重砸在下方一块被厚雪盖着的窄台子上！雪沫子西溅，糊了一头一脸。
腰上那冰箍子似的玩意儿……没了。就留下一圈火辣辣又刺骨的疼，腰那一片全麻了。她趴在冰凉的雪堆里，咳得撕心裂肺，肺管子像叫冰碴子犁了一遍，浑身软得像抽了筋。
手胡乱往怀里一摸——那株豁出命薅下来的紫霜草还在！攥得死紧！冰刺的叶子割破了手心，粘稠的、带着冰灵气的紫汁混着她的血，黏糊糊地腻在掌心里。
她艰难地抬起灌了铅似的头，往上看。灰雾在头顶翻搅，陡峭的冰壁刀削似的。
刚才……是那冰蛇似的东西……拽住了她？
窝棚？烂草堆里那个只剩半口气的“包袱”？
念头刚起，眼角猛地扫到崖顶边沿——风撕开一道雾缝，一个拄着破棍子、空着半边袖筒的佝偻影子，正探着脖子往下瞅！黄三！
那独眼里，没有吓着，没有担心，只有毒蛇吐信子似的……毒！还有一丝……得逞的阴笑！
是他？！那块冰岩……是他搞的鬼？！
苏衔月趴在雪台上，血都冻僵了。比断魂涧的风更冷的，是崖顶那独眼里的光。
窝棚里。
烂草堆上，谢照临枯槁焦黑的身子猛地一弓！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
“噗——！”
一大口冰蓝色的血雾混着内脏碎渣，狂喷在盖着的破麻袋上！麻袋瞬间洇开一大片暗沉粘稠的冰蓝！胸口那道被厚痂盖着的恐怖伤口剧烈地起伏，底下暗金色的道则痕迹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蛟，疯狂地扭动、撕扯！每一次扭动都带出更多冰蓝的血沫！
他枯枝般的左手死死抠进身下的烂草里，指关节绷得死白，手背上焦黑的皮肤因极度用力而崩开细密的裂口。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被撕裂般的抽气声，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濒死的痛苦和内脏碎块的摩擦音。
眉心那几道深壑，拧得几乎要裂开！枯瘦的脖颈上青筋根根暴凸，像缠绕的毒蛇。那张焦黑的脸因剧痛而扭曲变形，浑浊的眼球死死瞪着窝棚漏风的破顶，瞳孔深处却是一片被剧痛彻底碾碎的混沌。
刚才那道救命的冰索……是他！是他强行榨干了最后一点沉寂的神念和残存的寒气！代价……是引动了丹田深处最恐怖的道则反噬！如同在濒死的火堆上，又泼了一瓢滚油！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不似人声的惨嚎终于冲破喉咙，在死寂的窝棚里凄厉回荡，又被呜咽的风声迅速吞没。
他枯瘦的身体猛地向上挺起，又重重砸回烂草堆！破麻袋下，冰蓝的血正迅速蔓延、冻结。
断魂涧雪台上。
苏衔月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没来由的、冰锥刺心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心口炸开！疼得她眼前一黑，差点又栽进深渊！
她死死捂住心口，冷汗瞬间浸透破袄。怎么回事？这疼……不对劲！
目光下意识地、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投向窝棚的方向。隔着重重灰雾和山崖，什么都看不见。可那股锥心的疼……像一根冰冷的线，死死拴在窝棚里。
是……师尊？！
崖顶上，黄三那张因怨毒而扭曲的脸，在灰雾缝隙里一闪，消失了。只留下那根被扔下的破木棍，孤零零地戳在崖边。
苏衔月趴在冰冷的雪台上，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积雪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还没褪，心口的剧痛和腰腹的麻木火辣交织着。她低头，看着怀里那株被自己捏得汁液横流的紫霜草，冰刺的叶子割破的掌心还在渗血，混着紫色的汁液，滴落在身下的白雪上，洇开一小片诡异的紫红斑痕。
窝棚里那声仿佛穿透空间的痛苦嘶嚎，还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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