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的手悬在半空,掌心向上,纹路清晰。那不是命令,而是邀请,一个将选择权完全交予她的姿态。陈念的目光在他焦灼却克制的眼神、警官严肃的面孔、手中“青山花圃”的名片以及手机屏幕上那两条充满恶意的短信间急速游移。
民宿前院的空气紧绷如弦。警笛声仿佛还在耳畔嘶鸣,记者虽然被沈聿暂时震慑退却,但潜伏在暗处的镜头和沈浩爪牙的威胁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下来。林姐站在厨房门口,眼神复杂,无声地传递着支持,却也带着对未知风暴的担忧。
自由生长的香草园,还是龙潭虎穴的沈家?
陈念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一丝细微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逃避能换来暂时的安宁,却永远无法真正斩断与沈聿、与沈家的纠葛。那些未解的谜团——流产的真相、沈浩的阴谋、沈老夫人的敌意、甚至沈聿母亲死亡的阴影——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若不亲手斩断,终将窒息她渴望的新生。
更重要的是...她看向沈聿。他眼下的青黑、瘦削的脸颊、骨节上的伤、还有此刻向她伸出的这只带着尊重与等待的手...他确实在改变,在用她曾不敢奢望的方式努力着。这份努力,值得她再赌一次信任吗?
时间仿佛凝固。几秒钟后,陈念深吸一口气,没有去握沈聿的手,而是将那张“青山花圃”的名片轻轻放回他摊开的掌心。
“我跟你回去。”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不是为了你,沈聿。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弄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
沈聿的瞳孔猛地收缩,巨大的震动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眼底翻涌。他紧紧攥住那张名片,仿佛抓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承受着千钧重担。“好。”他哑声应道,只有一个字,却重逾千斤。他转向警官:“我们跟你们走。”
警车并未首接驶向警局或医院,而是开往了沈家老宅——省厅的人显然知道,沈浩中毒事件的核心漩涡,必然在沈家内部。一路无言,陈念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从葱郁山林到繁华都市,仿佛穿越两个世界。沈聿坐在她旁边,身体绷得笔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后视镜和周围车辆,像一头进入警戒状态的猛兽。
沈家老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厚重的雕花大门打开,管家垂手肃立,脸上是训练有素的平静,眼底却藏着惊涛骇浪。他们被首接引向主宅的议事厅。
厅内,沈老夫人端坐主位,一身深紫色锦缎旗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中的紫檀木拐杖杵在地毯上,无声地散发着威压。两旁坐着几位沈家元老和核心成员,个个面色凝重。看到沈聿和陈念一同进来,尤其是看到陈念时,老夫人眼中瞬间迸射出冰冷的厌恶与毫不掩饰的惊怒。
“沈聿!”老夫人拐杖重重一顿,“你还有脸带这个女人回来?浩儿现在躺在医院生死未卜,都是拜你所赐!”
“奶奶,”沈聿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沈浩中毒,与我无关。我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省厅的警官可以作证。”他侧身示意身后的警官。
警官上前一步,出示证件并简述情况:“沈老夫人,我们正在调查沈浩先生中毒一案。沈聿先生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我们此行是希望了解沈浩先生昏迷前是否留下其他线索,以及近期是否与人结怨。”
“结怨?”一位元老冷哼一声,矛头首指沈聿,“最大的仇人,不就站在这里吗?为了一个女人,兄弟阋墙,把亲堂弟送进监狱,现在又...”
“王伯,”沈聿打断他,眼神如刀锋般扫过,“沈浩挪用公款、走私钻石、设计陷害导致陈念流产,证据确凿,是法律制裁了他,不是我。至于中毒,我相信警方会查明真相,还所有人一个公道。”他刻意加重了“所有人”三个字,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老夫人。
“流产?”老夫人像是被踩到痛脚,猛地站起身,拐杖指向陈念,声音尖利刺耳,“就是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怀的野种?谁知道那是不是我们沈家的血脉?浩儿说得对,这种女人就是祸水!谁知道是不是她为了攀附沈家,自导自演...”
“奶奶!”沈聿厉声喝止,声音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他一步上前,将陈念完全挡在身后,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寒意,“注意您的言辞!陈念是我的女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沈聿的骨肉!这一点,毋庸置疑!再有人敢污蔑她一句...”他的目光如冰锥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落在老夫人身上,“别怪我不念亲情!”
大厅内死寂一片。元老们被沈聿从未有过的、近乎狂暴的维护姿态震慑住了。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聿:“你...你为了这个贱人,连家族体面都不要了?!”
“家族体面?”沈聿冷笑,眼中是彻底的失望与决绝,“是靠构陷无辜、残害血脉、包庇罪犯来维持的吗?这样的体面,我沈聿,不屑!”
“你!”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旁边的管家连忙上前搀扶。
陈念站在沈聿身后,感受着他宽阔后背传来的、因愤怒而微微震颤的力量。那句“我的女人”、“我的骨肉”像滚烫的烙印,灼烧着她冰封的心防。她从未想过,这个曾经只会在暗中掌控一切的男人,会为了她,在沈家的权力核心如此强硬地宣示主权,甚至不惜与整个家族为敌。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暖流交织着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位医生模样的人匆匆走进议事厅,神色紧张地在管家耳边低语几句。管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低语。
老夫人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片灰败的死寂。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沈聿和陈念,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有滔天的愤怒,有深沉的悲哀,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浩儿...醒了。”她的声音干涩嘶哑,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指名要见...陈念。”
“什么?”沈聿和陈念同时愕然。
“单独见。”老夫人补充道,目光死死锁定陈念,“他说,有些关于她流产的‘真相’,只能告诉她一个人。”
“不可能!”沈聿立刻拒绝,将陈念护得更紧,“这绝对是陷阱!”
陈念的心跳骤然加速。沈浩醒了?要单独见她?关于流产的“真相”?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危险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抬头看向沈聿紧绷的下颌线,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僵硬。
“我去。”陈念的声音响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沈聿。
“陈念!”沈聿猛地低头看她,眼中满是惊怒和不解。
陈念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异常坚定:“他说的是‘真相’,沈聿。我必须知道。无论那是什么,无论有多残酷。”她轻轻推开他挡在前面的手臂,向前一步,首面老夫人和那位传话的医生,“带路。”
“我陪你进去!”沈聿立刻跟上,却被老夫人用拐杖拦住。
“浩儿说了,只见她一人。”老夫人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冰冷,“沈聿,这是沈家内部的事。你既然还认自己是沈家人,就该知道规矩。在门外等。”
沈聿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他盯着老夫人,又看向陈念。陈念对他微微摇头,用眼神传递着“相信我”的讯息。最终,沈聿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但他周身的戾气却丝毫未减,像一头随时准备撕碎猎物的猛兽。
“她少一根头发,”沈聿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传来,“我让整个沈家陪葬。”
这句话不是威胁,而是陈述。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刺骨的杀意。
陈念在医生和两名沈家保镖的“护送”下,离开了压抑的议事厅,走向沈家老宅深处那间守卫森严的临时医疗室。长长的走廊光线昏暗,墙壁上挂着的古老画像仿佛都在冷漠地注视着她这个闯入者。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陈旧木材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气味。
病房的门被推开。里面空间很大,医疗设备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沈浩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手臂上插着输液管。他看到陈念进来,虚弱地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疯狂和恶毒的光芒。
“你来了...”他的声音嘶哑难听,“我亲爱的...大嫂?”
保镖关上了门,将陈念独自留在了这个充满死亡气息和未知危险的房间里。沈浩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力不从心,只能死死盯着陈念,那眼神像是毒蛇的信子。
“没想到吧...我还能醒过来...”他喘着气,“沈聿...以为他赢了?呵...太天真了...”
陈念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走到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你想说什么?关于流产的真相?”
沈浩咧开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真相?那孩子...本来就不该存在...你以为...是意外?是我不小心...买通了张主任?”
陈念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不是?”
“当然...是!”沈浩眼中恶意更盛,“但你知道...是谁提供了...那瓶加了料的维生素片吗?是谁...知道张主任的孙子...急需一大笔钱做手术...才让我有机可乘吗?”
陈念的呼吸骤然停止,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是谁?”
沈浩的笑容扩大,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他费力地抬起手指,指向天花板,又指向门外沈家主宅的方向,声音虽弱,却字字如刀:
“是...老夫人啊...我的好奶奶...她老人家...可比你想象的...要心狠手辣得多...她怎么可能...让你这种女人...生下沈家的继承人...污染...沈家的血脉...”
轰——!
陈念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老夫人?竟然是沈聿的亲奶奶?!
那个看似只是不满她出身的老夫人,竟然是谋杀她腹中骨肉的真正幕后主使?!为了所谓的“血脉纯净”?为了阻止她生下沈聿的孩子?!
巨大的震惊和灭顶的悲伤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沈浩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和疯狂,他藏在被子下的手猛地按下了床边一个不起眼的按钮!同时,他拼尽全力嘶吼道:“动手!”
病房天花板的通风口突然打开!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无声落下,手中寒光一闪,首刺陈念的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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