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里，阴冷潮湿。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混合的怪异气味。
一盏昏黄的灯泡悬在半空，光线微弱，将几个人的影子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又长又扭曲。
靓坤的眼皮动了动，费力地睁开。
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视线逐渐聚焦。
自己被粗糙的麻绳结结实实地绑在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柱子上，动弹不得。
这是哪？
我不是在街上看着傻强教训人吗？
记忆的碎片飞速拼接，最后定格在那块呼啸而来的板砖上。
“妈的！”
靓坤瞬间明白了，自己这是被人给绑了！
怒火“噌”地一下就冲上了天灵盖，他扯着嗓子就破口大骂：
“扑街！冚家铲！”
“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啊？我他妈是洪兴的靓坤！整个旺角我说了算！”
“敢绑我？你们他妈的是不是想全家死光啊！”
他骂得声嘶力竭，唾沫横飞，这是他混迹江湖多年的习惯，先用名头和气势压倒对方。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求饶，而是一记狠辣的脚踹！
“嘭！”
戚京生面无表情地一脚重重踹在靓坤的肚子上。
巨大的力道让靓坤的身体弓成了一只虾米，刚吃下去的宵夜差点从喉咙里喷出来。
“咳……咳咳……”
靓坤疼得满脸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飙了出来。
“喊吧。”
戚京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你继续喊，喊破喉咙，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
这平静的语气，比破口大骂更让靓坤心寒。
他抬起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终于看清了眼前这几个人的脸。
不是本地社团的任何一张熟面孔。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本地古惑仔那种虚张声势的狠厉，而是一种漠视生命的冰冷。
而且这个蹩脚的口音......是大圈仔！
靓坤的脑子“嗡”地一下，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和联胜讲规矩，讲地盘，讲辈分。
但这帮大圈仔，他们只讲钱，讲命！
相比起来，他宁愿得罪和联胜，也不想惹上这帮愣头青啊！
前一秒还嚣张跋扈的气焰，瞬间被一盆冰水浇得一干二净。
靓坤脸上的愤怒和狰狞，迅速转变成了一副谄媚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大哥……几位大哥，误会，都是误会啊……”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不要动粗。”
他努力地挤出笑容，试图缓和气氛。
“是不是缺钱花了？没问题！只要你们放了我，价钱好商量！”
“你们的雇主出多少钱？我给双倍！不，我给三倍！”
在靓坤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多。
站在一旁的李向东，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他走到靓坤面前，蹲下身，与他对视。
“双倍？三倍？”
李向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我们的雇主，给了五十万，要你一只手，一条腿。”
靓坤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们是讲信用的。”
李向东拍了拍靓坤的脸，力道不重，侮辱性却极强。
“收了钱，就要把事办得漂漂亮亮。”
“现在你说你给一百万，一百五十万，让我们反水？”
“你当我们的信用值几个钱？嗯？”
靓坤浑身一颤，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听明白了。
对方不是在跟他讨价还价。
对方是在告诉他，这是一单死生意，没得谈。
“不不不……大哥，你听我说，五百万！我出五百万！”
“只要你们放我走，我马上打电话让人送钱过来！现金！不连号的！”
靓坤彻底慌了，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货真价实的杀气。
就在这时。
“吱呀——”
废弃工厂沉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光，缓缓走了进来。
靓坤费力地眯起眼睛，想看清来人是谁。
当那人走进灯光范围，露出一张英俊帅气的脸时，靓坤的眼睛瞬间亮了！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阿信！”
“靓仔信！是你！快！快救我！”
靓坤激动得语无伦次，疯狂地扭动着身体。
“这帮扑街大圈仔敢绑我！快叫人来砍死他们！”
“回去之后，我马上给你扎职！让你做红棍！不，双花红棍！”
他以为，是自己最信任的心腹，林永信，找到了这里，来救他了！
林永信面带微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他没有看那几个大圈仔，眼神只是平静地落在靓坤身上。
“坤哥，你很狼狈啊。”
他的声音很温和，听不出喜怒。
“阿信，别说废话了！快点救我啊！”
靓坤急切地催促道，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林永信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林永信没有去解绳子，而是从怀里，缓缓掏出了一把黑色的五西手枪。
冰冷的枪口，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死亡的光泽。
他抬起手，将枪口，稳稳地对准了靓坤的额头。
整个工厂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靓坤脸上的表情，从狂喜，到错愕，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了无边的恐惧。
他的嘴巴张了张，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林永信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个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念头，疯狂地涌了上来。
“你……你……”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雇的他们？”
林永信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但那笑容里，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坤哥，你总算不是太笨。”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靓坤的脑海里炸开！
他整个人都懵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林永信？
他最看重，最信任的头马！
“为什么？”靓坤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不解和绝望。
林永信的枪口，依旧稳稳地指着他的眉心，他用一种闲聊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太他妈的抠门了。”
“跟着你卖命，我帮你赚了五百万，你眼都不眨，就分给我十万块。”
“你说，你拿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
“留着，下去跟阎王爷买个好点的投胎位吧。”
冰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靓坤的心上。
原来，就因为钱！
因为他妈的钱！
靓坤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死亡的恐惧彻底淹没了他。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老大的尊严，什么洪兴的面子，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哭喊着求饶：
“不要！阿信！不要杀我！”
“我错了！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孤寒！”
“钱！钱都给你！那五百万我一分都不要，全都给你！”
“不！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我还有几百万！我全都给你！”
“我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这条狗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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