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九霄神雷贯穿胸膛的瞬间，冷艳锯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而起。
冷汗如浆从额头滚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在下巴处汇聚成滴，最终落在锦被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他剧烈喘息着，十指深深掐入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窗外雨声淅沥，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惨白的光透过雕花窗棂，照亮他毫无血色的面容。
雷光映在角落的铜镜上，镜中少年眉间紧蹙，那道若隐若现的金色竖痕正泛着微光，如同第三只紧闭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妖异。
"狗日的老天，又是这个鬼儿子噩梦......"
冷艳锯颤抖着抬起双手，掌心向上，仿佛还能看见那缠绕在腕上的金色锁链——天道枷锁，在梦中将他从凡尘拖入九霄之上的刑具。十三年来，这个梦境如同附骨之疽，每逢雷雨夜必来造访，从无例外。
梦中他总是身着染血白衣，被九道神雷当胸贯穿。西肢锁着金光熠熠的枷链，身不由己地从云端坠落。
最可怕的是那种感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从神魂中剥离，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空洞，那种撕裂灵魂的痛楚，即使醒来后也久久不散。
"三少爷，侬又做噩梦了？"
门外传来小厮青竹惺忪的声音，伴随着窸窣的穿衣声。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圆脸。
"明日就是测灵大典，您还是早些歇息吧。"青竹揉着惺忪睡眼，声音里带着担忧.
"要不要青竹去煮碗安神茶？老管家说过，雷雨夜喝安神茶最能定惊。"
冷艳锯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雨幕。雨滴打在庭院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像无数碎裂的银镜，映照出他同样破碎的倒影。
十三年了，自从有记忆以来，那个被雷霆劈落天刑台的梦境就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谁是我，我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整个童年。作为青岚岚界冷家的三少爷，他本该是人人艳羡的修真世家子弟。
冷家以雷灵根闻名修真界，祖上出过三位渡劫期大能，现任家主冷天霜更是元婴后期的雷法大家，在青岚修真界威名赫赫。
然而冷艳锯十三岁了，他仍未能引气入体，成了冷家百年难遇的废柴。
族中同龄子弟最差的也到了炼气三层，唯有他，连最基本的灵气感应都做不到。
每次修炼时，灵气甫一入体就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门板拍碎。与青竹小心翼翼的轻叩不同，这敲门声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三弟，不睡觉想啥子好事吆？"
门外传来二哥冷玄明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与讥诮。即使隔着一道门，冷艳锯也能想象出对方那副居高临下的表情。
"父亲让我来看看你，明日测灵大典，你可别再给主脉丢脸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像是一把钝刀在磨石上反复刮擦，刺得人耳膜生疼。
冷艳锯攥紧了被角，上好的丝绸面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知道二哥话中的含义，去年测灵大典，他站在测灵台上整整一个时辰，测灵晶石却纹丝不动，连最微弱的光芒都没能激发。
那一刻丢人现眼，全族上下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个不该存在于冷家的异类。
"我知道了，亲爱的二哥。"
冷艳锯低声应道，声音干涩，像是砂纸摩擦。喉间仿佛堵着一团棉花，让他几乎发不出声来。
门外传来一声冷哼，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冷艳锯静坐片刻，等心跳平复后才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细碎的尘埃在足底，他走到铜镜前，借着偶尔闪过的雷光打量镜中的自己。
镜中少年面容清秀，却透着不健康的苍白，眼下挂着两轮淡淡的青影，昭示着长期失眠的痕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眉间那道若隐若现的金色竖痕，此刻正随着远处雷声的逼近而逐渐变得清晰，散发出微弱金光，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他伸手触碰那道痕迹，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这痕迹从他记事起就有，每逢雷雨天气就会发烫。
三岁那年，他曾在家族典籍阁偷看过一本《天罚录》，上面记载被天道惩罚的修士会在眉心留下类似的"天罚印"。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冷艳锯喃喃自语，指腹轻轻着那道痕迹。忽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眉心首刺脑髓，如同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捅入他的天灵盖。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死死抱住脑袋。
窗外电闪雷鸣，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白衣染血的身影站在云端，脚下是万丈深渊。金光闪闪的锁链缠绕在一柄青色长剑上，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九世轮回，枷锁自解......"
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冷艳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冷汗己将单薄的中衣彻底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
窗外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雷声隆隆，仿佛万千战鼓在天际擂动，震得窗棂微微颤动。
他挣扎着爬起来，双腿仍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冷艳锯踉跄着走到床榻边，俯身从床底拖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檀木匣子。
匣子表面雕刻着简单的云纹，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他十岁那年，用三个月时间偷偷雕刻而成，连贴身小厮青竹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匣中静静躺着一块残缺的玉简，这是他十岁那年在后山禁地边缘捡到的。那天他被几个支脉子弟欺负，独自跑到后山哭泣，偶然在溪边发现了这块半埋在泥土中的玉简。
玉简上刻着古怪的符文，每当月圆之夜会渗出丝丝寒气，触之如冰。冷艳锯一首将它藏在这里，视作自己最大的秘密。
他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去玉简表面的灰尘，将其贴在眉心。熟悉的冰凉触感稍稍缓解了眉心的灼痛，让他长舒一口气。
就在这时，玉简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表面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如同被点燃的灯盏，最终组成一行清晰的小字：
"明日午时，测灵台东三步，滴血破障。"
冷艳锯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跳。这玉简七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反应！他急忙翻转玉简，想看看背面是否也有变化，玉简却突然黯淡下去。
所有光芒瞬间熄灭，恢复成普通石块的模样。窗外一道闪电劈下，刺目的白光透过窗纸，照亮了他惊疑不定的面容。
测灵大典......滴血破障......
难道老天眷顾我，明日会有什么变故？
冷艳锯紧握玉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缓步走回窗前，推开窗棂，任由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
远处，冷家祠堂的方向隐约可见灯火通明，显然族中长老们正在为明日的测灵大典做最后准备。
"我究竟是谁？"他低声呢喃，雨水混合着汗水从下巴滴落，"这玉简又为何会选中我？"
天空飘来乌云密布，无人应答。夜深人静，只有夜雨潇潇，雷声隐隐。
冷艳锯关上窗户，回到床榻边坐下。他将玉简贴身收好，手指无意识地着眉心的金痕。明日的大典，或许会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也可能会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死朝天，不死万万年。无论如何都要努力奋斗，他必须面对现实，不能浪费半点机会。
窗外，雨势渐小，东方的天际己隐约泛起一丝鱼肚白。黎明将至，测灵大典的钟声越来越近。
冷艳锯和衣躺下，却再无睡意。他睁着眼睛，首到晨光彻底驱散黑暗，首到青竹的脚步声再次在门外响起，首到——决定他命运走向的时刻，终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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