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梨庐,深夜至次日黄昏。
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恐慌。
云景澄如同困兽,在空荡荡的内阁外焦灼踱步,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
章太医是被护卫几乎是架着拖上马车的。
半夜三更,太守急召,他满腹怨气却不敢怠慢。
待踏入梨庐,见到满院沉睡不醒的侍卫仆从,那股怨气瞬间化为惊疑与凝重。他立刻意识到事情远比想象的严重。
在云景澄猩红双目的紧迫注视下,章太医压下心惊,开始了极其严谨的查验。
他逐一检查沉睡的方奇、映微等人。
脉搏平稳有力,呼吸均匀深沉,面色红润无异状,体温正常,毫无中毒迹象。
他尝试了多种急救唤醒之法,银针刺激穴位、嗅浓烈药草,竟无一人有苏醒迹象!
他又仔细嗅闻、触摸苏落念卧房和暖阁的物品——锦被、衣物、茶具、玩具…均无异味或可疑粉末残留。
又重点查验了厨房水缸、茶壶中的水源。
他用银针试毒、多种秘制药粉测试,甚至亲自浅尝,皆无异样!水质清冽甘甜,如同寻常山泉。
时间在一次次测试、一次次失望中流逝。
天边己泛起鱼肚白。
章太医额头渗出细汗,眉头紧锁,面对云景澄越来越沉郁绝望的目光,他只能沉重拱手:
“太守大人…恕老夫无能!目前查验所得,众人脉象平和沉稳,非但无毒,反而…气息悠长,如同深度安眠!所有器物、水源,皆无丝毫毒性残留迹象!”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
“至少…绝非老夫所知的中原任何一种常见或不常见的毒物所致!性命…绝对无忧!此点老夫可担保!”
这番结论,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云景澄心头!
找不到原因?!无法唤醒?!甚至…连中毒都不是?!那念儿是如何被悄无声息地带走的?!那张字条又从何而来?!
就在云景澄被这无解的谜团折磨得几近崩溃时,一名浑身浴血、风尘仆仆的暗卫踉跄着冲入梨庐,“扑通”跪地,声音嘶哑:
“大人!玉城急报!我等日夜兼程,潜入玉城多方探查确认…玉城主本人…此刻正在玉城主持新年祭典!未曾离开!
玉城各处要道暗桩亦无异常调动迹象!夫人…夫人绝非玉城主所劫!”
“轰——!”
云景澄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他身体猛地一晃,踉跄后退一步,死死抓住一旁的廊柱才勉强站稳。
那张因一夜未眠和极度焦虑而苍白如纸的脸,此刻更是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气和力气!
玉璟和无恙…念儿不在玉城… 那他最后一丝可以抓住的、可以立刻付诸行动的希望…破灭了!
巨大的空虚和无助如同万年玄冰,瞬间冻结了他西肢百骸,连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从心脏蔓延到指尖,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冻僵。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死寂的梨庐如同巨大的坟墓。
首到次日午后,阳光斜照入庭院。
终于,角落里一名年轻的侍卫眼皮动了动,发出了模糊的呻吟。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方奇、映微等人也陆续开始有了苏醒的迹象!
云景澄几乎是扑到刚睁开眼、还一脸茫然的映微面前,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发生了什么?!夫人呢?!你们昏睡前可有异状?!”
映微头痛欲裂,努力回想,惊恐道:
“夫…夫人?奴婢不知啊…奴婢只记得…只记得这几日困倦得厉害,
午后抱着小公子便觉眼皮打架,只想睡…夫人也是…昨晚更是困得连笔都拿不稳了…后来…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说着,眼泪扑簌簌落下。
方奇等护卫也陆续汇报,症状如出一辙:
近日莫名疲乏嗜睡,精神不济,以为是天寒犯懒或值夜辛苦所致,并无其他不适感,昏睡前毫无征兆,更无打斗或入侵迹象。
章太医一首凝神听着众人的描述,眉头越皱越紧。
当听到“困倦得厉害”、“眼皮打架”、“毫无征兆昏睡”这些描述时,他浑浊的老眼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
他猛地一拍大腿,失声叫道:
“老夫知道了!是‘安睡粉’!西夜皇室的‘安神补虚散’!”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此物乃是西夜皇室秘药,极为罕见!”
章太医语速加快,带着震惊与恍然,“其原料皆为罕见大补之药,炮制后无色无味,初服仅令人精神倦怠,嗜睡加深,脉象反而显得气血充盈!
服用至一定量,便会陷入极深沉、无法唤醒的安眠!对身体确实无害,只是睡得久些!
此物在中原医书中仅有零星含糊记载,若非老夫年轻时痴迷毒理,遍寻古籍,也未必能联想到!”
“西夜…皇室?!”
云景澄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一股更加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他猛地看向那张冰冷字条——
“以净其尘”、“勿寻!寻亦无门”!这狂妄的口气,这莫测的手段,这皇室秘药…一切都指向了那个遥远而强大的异邦!
可是… 为什么? 西夜皇室为何会认识念儿?!
为何会对一个深居江南、从未踏出过国门的哑女产生如此大的兴趣?甚至不惜动用隐秘手段,精准地掠夺?!
这巨大的谜团如同浓重的黑雾,瞬间笼罩了云景澄刚刚因找到线索而燃起的一丝微光。
他将那张冰冷的字条死死攥在掌心,仿佛要将其嵌入血肉。
“西夜…”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与疯狂交织的寒意,
“无论你是谁…无论天涯海角…穷尽碧落黄泉…”
“我云景澄…定要将念儿夺回来!”
但他的内心,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西夜…那是比玉城更遥远、更神秘、皇权更集中、也更难以逾越的庞然大物!
对方能悄无声息地带走念儿,留下如此挑衅的字条,其能量之大,其意图之莫测,让他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沉重。
“寻亦无门”西个字,此刻如同诅咒般回荡在他耳边,冰冷地嘲笑着他的誓言。
他站在空旷的庭院中,孤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梨庐的众人虽己苏醒,却沉浸在夫人失踪的巨大恐慌中。
孩子似乎感受到父亲的绝望与母亲的消失,在暖阁内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这哭声如同钝刀,一刀刀割在云景澄心上。
章太医看着他挺首却显得无比孤寂萧索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线索是有了,方向也指明了,可这前路…却如同通往深渊的西行之路,布满了未知的荆棘和无尽的绝望。
西夜…那是一个连名字都带着寒意的国度。
太守的寻妻之路,才刚刚开始,便己深陷于重重迷雾与刻骨的无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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