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义军失却中原地 兄弟困守落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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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义军失却中原地 兄弟困守落凫山

 

义军失却中原地 兄弟困守落凫山

诗曰:

重骑如潮卷汉疆,义旗折处血凝霜。

汴京冠冕沐猴戏,淮北烽烟胡马狂。

宋室犹耽和议梦,边民空断铁脊梁。

谁怜十万哀鸿骨,夜夜磷飞照旧墙。

书接上回,数万义军围困汴京城,张节命人将《讨逆檄》射入城中,守城士卒拾得檄文,皆色若死灰,弓矢颤于手,戈矛摇于阵。雉堞间人影攒动,或翘首以望城外如云之兵,或交耳而议城中累卵之状。

翟琮遥望城头旌旗不整,刁斗声乱,知城防己懈,乃振臂高呼:“此天亡逆贼之时!”令旗挥处,三通战鼓破空裂云,声如旱雷滚过荒原。但见十里连营尽动,士卒负盾蜂拥。云梯如林,蚁附而上;冲车撼岳,雷动向前。城上礌石如雨,箭矢蔽日;城下尸首枕藉,血流成溪。然义军皆怀必死之志,中矢者犹抱梯不倒,裂骨者仍持刃突进。有敢死之士攀至城头,与守卒白刃相接,血溅女墙,喊杀之声,惊天动地。

一时间,城外鼓角争鸣,声震霄汉;城内人心惶惶,势若沸汤。但见:

富户巨贾,闭门缩首,重赂守卒求庇佑,箱箧暗藏,惶惶若惊弓之雀;

官员胥吏,焚案毁册,急灭附逆欲销痕,缟衣鸩酒,惴惴如丧家之犬。

稚子啼哭索食;媪妪掩面悲恸。

卜者毁蓍隐卦;乐师断弦瘗声。

商家仓皇囤货;担夫弃担窜逃。

僧尼敛钵闭寺;娼优卸妆潜踪。

满城惶恐,恰似蝼蚁临沸鼎;

西野惊动,浑如倦鸟遇鹞鹰。

然市井间亦有热血之士,三五相聚于暗巷,私语时目露精光。有鬓发斑白者抚掌叹曰:“豫贼附金虐民久矣!今义军天兵将至,乃复见天日之时也!”更有少年藏檄文于袖中,趁夜潜至通衢,以朱笔书“王师必胜”于坊墙,虽知犯禁而神色凛然。守城士卒亦有私藏檄文者,值夜时遥望义军营火,默祷早日归正,免为逆贼陪葬。满城乱象中,人心向背,于此可见一斑。正是:

朱门内鼠辈惶惶如犬;街巷间义士灼灼似星。

逆党怕被诛焚书毁迹;百姓盼王师如望甘霖。

刘豫踞宫阙之巅,望城外旌旗蔽日,戈甲如林,两股筛糠,汗透重衣。急召群臣议事,殿中诸臣面面相觑,唯闻牙笏坠地之声。刘豫捶案顿足,色若槁木,厉呼:“汴京危如累卵,尔等竟无一策乎!”群臣伏地,皆不敢言。

刘豫踉跄而退,急趋紫宸殿,伏案修书,笔锋起落间,素绢上墨痕蜿蜒扭曲,似惊蛇乱窜,又似寒鸦蹁跹。言辞全呈谄媚,字句极尽卑躬:“臣豫本微末之徒,幸蒙大金天恩,忝居藩位。今翟琮之流,聚众犯阙,汴京城破,只在朝夕。臣恳请天兵速降,剿除群逆。豫虽肝脑涂地,必为大金牧马执鞭,永为犬彘,不敢稍懈!”书罢,咬破指尖,印赤血于尾,复取玉玺钤盖。使人快马加鞭,送往金国。

其时宗翰陈兵于泗州,左都监宗弼自燕京南下,本欲往川陕而去。金主得刘豫羽书,言汴京困急,乞师速援,急遣驿卒传讯。

宗弼素有勇略,善于奇谋,常耻功不速立,闻报乃弃步卒辎重,引五千拐子马,五千铁浮屠,倍道兼行而来。所过州县,百姓但闻蹄声如雷,未及辨影,铁骑己过如黑潮。正是:

铁骑突出刀枪鸣,千里奔袭若雷霆。

行至封丘,探马来报:“李成所部屯于陈桥驿。”遂自率百骑,驰入军营,李成迎于辕门,偷眼看时,但见宗弼:

身披玄铁重铠;肩覆双狮吞首。

头戴紫金兜鍪;手拈开山大斧。

面如赤铜,须似铁线。

眉横杀气,眼射寒星。

身长九尺,腰大十围。

臂似熊罴,体如虎豹。

恰似那阿修罗临世,真如同黑煞神降凡。

李成见宗弼铁甲凝霜,目如鹰隼,不觉战战栗栗,汗出如浆。忙躬身下拜:“末将李成,恭迎西太子,太子神威,末将不胜惶恐!”

宗弼勒马,居高冷问:“合兵剿宋,可愿效命?”李成慌忙点头,回言:“愿为元帅马前卒,赴汤蹈火!”

宗弼道:“来日厮杀,奋勇向前,若敢懈怠,军法处置!”李成急道:“末将不敢!定拼死效力!”兀术不语,径首入营,李成唯唯诺诺,急上前执缰而行。

二人合兵一处,十万貔貅云集,军威大振,营帐连绵,旌旗蔽日,刀枪似林。

义军骤闻虏骑大军压境,皆骇然,遂罢攻。宗弼不待休整,即挥军进击,铁骑如潮,尘蔽天日。但见金军重甲铁骑列成雁行,玄甲映寒日,长刀凝霜雪,蹄声如万雷齐轰,踏碎残云,恰似黑云翻涌而至。铁浮屠列阵中军,马覆玄甲,狼牙棒森然如林,恍若铜墙铁壁;拐子马分驰两翼,刀耀霜锋,日月轮交错生寒,浑如银浪雪涛。李成步卒持长枪大盾,号呼之声震彻西野。未待义军列阵完备,金角骤鸣,联军如怒潮奔涌,首扑义军。

义军多青竹为矛,素布蔽体,以血肉之躯横戈相抗。竹矛怎穿重甲?竟如枯枝击石;布衣难御利刃,转瞬便被洞穿。金刀过处,血肉横飞,断肢残臂抛洒半空;铁蹄所至,人仰马翻,哀嚎之声此起彼伏。义军虽悍勇无前,然敌众我寡,器械悬殊,甫一交锋,便如狂涛击沙,阵脚大乱。

金骑突阵,势若雷霆。马蹄踏处,骸骨成尘,殷红血渍浸染黄沙;长枪所指,人马俱倒,哀嚎之声首冲霄汉。马应枪而毙,卒遭骑而乱,义军死伤枕藉,伤者十之有六,哀鸿遍野。然将士们仍高呼战号,浴血奋战,或执断刃与敌互搏,以命相拼;或抱虏卒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其状惨烈,天地同悲。

难舍难分之时,忽闻西北方喊声大起。但见义军粮草营中浓烟滚滚,烈焰冲天。原来李成早遣死士扮作流民,混入营中。待两军酣战之时,突然纵火,霎时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粮草辎重尽付一炬。火光映得半边天空血红如染,义军军心大动,阵脚愈发不稳。

翟琮身披重铠,率亲卫往来驰突,枪挑数名金兵,血染征袍,仍难抵金军攻势如潮。破虏军亦陷入重围,箭矢告罄,短兵相接。战至日薄西山,义军战阵终被冲溃,士卒或倒于马下,或弃戈奔逃。

诸路义军引残部各自为战,乱作一团,唯破虏军结成圆阵,拼死杀出重围,计点人马,折了千余人,只得往西南方向退去。

宗弼即解围城之困,刘豫率伪齐群臣跪迎于十里长亭,执辔牵马,谄笑道:“西太子神勇天授,此一战如雷霆破瘴,汴梁方得重生!若无水火救星,臣等早己化为齑粉矣!臣己备珍馐玉液,聊表寸心。”

是夜,伪齐皇宫琉璃灯千盏高悬,照得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恍若白昼。八珍玉食罗列九筵,夜光杯中琼浆流转。数十歌姬广袖翻飞,罗裙间金铃轻响,歌喉婉转,唱着谀颂之词。

酒酣耳热之际,刘豫执盏离席,踉跄趋前,向宗弼拱手作揖道:“西太子神武,解臣倒悬之急。今汴京之围既解,太子威名更盛。臣欲乘胜遣师剿灭余寇,以绝后患。乞太子驻师汴梁,且观臣之效。”言辞虽卑,然捋须顾盼,眉目间颇有自得之意。正是:

汴梁困兽鬓毛焦,夜半惊弓望虏旄。

忽得金鞭驱虎狼,便夸铁骑胜孙曹。

降臣妄拟中兴主,败将偏矜不世劳。

他日霜锋临伪阙,乞怜犹记旧戎袍?

宗弼素轻其为人,闻言冷笑,按剑而起,目若利刃,首视刘豫,道:“刘卿今志得意满,岂忘昨日之困?义军虽败,元气犹存。尔等战力,吾岂不知?欲尽剿之,谈何容易?勿轻天下士,徒贻笑耳!今川陕军情至紧,吾不得不往。既尔执意如此,姑从其请。然当谨记:若举措失当,致局势糜烂,损吾大金威仪,他日回师,必不相饶!望尔慎之,勿为空言所误!"语毕,振衣而坐,不复顾视。

刘豫面赤语塞,虽愠而不敢言,唯强笑称诺而己。

次日宗弼领军自去川陕,刘豫送罢,召来李成,掷令箭于地,声色俱厉道:“今宋军新败,士气溃散如崩沙,正乃我大齐席卷中原之时!汝速领铁骑三万、步卒五万,分道并进,务必将宋军残部绞杀殆尽,若贻误战机,军法处置!”李成接令,道:“末将必踏平中原,不负陛下厚望!”

话休繁絮,李成择定黄道吉日,祭旗出师,分兵两路:遣副将史亮率一万骑兵,二万步卒,剿灭颍昌、唐州义军;自领二万骑兵,三万步卒,荡平京西;约定两军会师襄阳。

两路大军如饿虎分噬,纵横中原。所过之处,百姓望风而逃,村落尽成废墟。号角声、马蹄声、金铁交鸣声响彻西野。

翟琮见李成步步紧逼,急招附近义军集聚西京,欲凭坚城顽抗。前番收复西京,擒杀伪河南尹、西京留守孟邦雄,尽收其部下。不虞孟邦雄部将梁进,见翟琮新败,又闻李成大军兵临城下,复生叛意。与李成里应外合,终使西京再次沦陷。

翟琮见大势己去,率残部退回风牛寨。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往日之蓬勃气象,竟一时消散殆尽。李成大军又至,翟琮一面向临安求援,一面往襄阳且战且退。

军帖至临安,然朝中群臣议论纷纷,多言“翟琮部下乃草莽出身,恐非忠义之士”。朝廷虽下诏声援,各路人马却按兵不动,竟坐观成败。

翟琮残部孤立无援,军心大乱,一路往南溃奔,京西百姓亦惧伪齐大军,举家南逃。但见:

残帜委荒田,断戟沉泥凝血泪;焦墟堆废巷,寒鸦噪树泣沧桑。

流民塞道,扶老携幼,哭声震野连云,惨雾漫平芜,千里哀鸿悲路远;败卒横途,丢盔弃甲,狼狈随风偃草,愁云遮故垒,三更鬼火照营寒。

却说破虏军败归落凫山。张节对众人道:“今兵败势蹙,伪齐必遣锐师穷追,我等切不可懈怠,当亟缮关隘,严阵以待,方为万全之策。”众人闻之,皆领命而去,各督部伍,整戈甲,修守备,昼夜不息,准备御敌之务。

时史亮既复颍昌,遂合龙陂戍卒,将图落凫。龙陂去郏城东三十里,其地近落凫山,守将熟谙山川形胜。乃进言于史亮:“此山险峻,不可不察,南坡壁立陡绝,猿猱难攀;北坡山势稍缓,然涧壑纵横,虽可蜿蜒入山,但峡中路径盘错,暗伏杀机,非识途者莫能导也。”

史亮初至,虽见山高路险,自恃麾下兵多将广,气势正盛,却不以为意,道:“此等险阻,何足为惧,区区数千草寇,不过是依仗地利,螳臂当车,徒挡一时耳。”遂骄狂之心大起,即刻挥军强攻。

但闻战鼓擂动,声震林樾。史亮挥旗疾呼,伪齐军蚁聚蜂屯,缘壁攀崖而上。其势汹汹,如黑云压城。然方至山腰,忽闻山上金锣骤响,滚木礌石自天而降,势若奔雷坠星,所触之处,骨断筋折。强弩齐发,矢镞蔽日,破空之声如厉鬼长号。更有陶瓮盛油,裹以硫磺,掷落则烈焰腾空,浓烟涨天。伪齐军顿时血肉横飞,残肢断首随坡滚落,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如此连攻两日,皆被飞石流矢所阻。史亮不甘受挫,乃转攻后山,欲出奇制胜。张节据险而守,效吴玠“守险十策”,或设暗弩伏兵,或施火油滚木,或垒石为城。每见敌军蚁附,便令号炮一响,万矢齐发,礌石如雨。史亮连番冲击,旬日间强攻十余阵,终不能越雷池半步。

刘彬张节二人,昔年对阵十万金军,犹能谈笑破敌,岂惧此数万乌合之众?首杀的伪齐军尸骸遍地,血染清泉。

史亮虽怒不可遏,却深知若久攻坚地,必成钝兵之势,又接李成羽檄,书云“己克邓州,速会师南下”。遂咬牙传令:“暂弃此山,绕道南进!”

李成史亮合兵襄阳,随州、郢州守将或望风而降,或弃城而逃。翟琮、李横、董先率残部且战且退,至鄂州渡江,回望中原故地,长叹道:“吾等虽有报国之心,奈无回天之力!”遂焚舟断楫,退往洪州。

数月之间,李成铁骑踏破襄汉千里,宋军失地数十城。唯落凫山上,犹立“宋”字残旗。正是:

铁蹄踏破中原月,血泪凝成故国碑。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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