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势众乌鲁殒命 蹈覆辙没立败北
诗曰：
风云际会惊苍天，巍巍秦岭起狼烟。
且看英雄征战处，山河增色耀千年。
书接上回，金军在散关之下苦战不克，见天色己晚，后退十余里，于宽阔处安营扎寨。
且说乌鲁与折合安营己毕，于帐中商议。乌鲁曰：“宋军守备甚严，明日可分兵，一队首攻关口，一队由侧崖攀援突袭，出奇制胜。”折合称善，遂定计而行。
吴玠素有智谋，岂能不做防备？早己密遣精壮之士伏于崖畔。翌日，金军复来，于关前鼓噪而攻，声势汹汹，两军战至如火如荼之时，乌鲁急令一队潜至侧崖，身背绳索，向上攀登。
眼见金兵攀至崖半，吴玠于关楼之上，一声令下。瞬间伏兵尽出，弓弩齐发，矢如飞蝗，金兵纷纷中矢，惨叫堕崖。
又听得三声炮响，如雷霆一般，响彻山谷。两侧山崖，滚石如冰雹骤然落下，间杂火药，轰然迸炸，乱石穿空。金军阵中，顿时人仰马翻，哀声一片。
值金军大乱，宋军五百猛士，执盾持钩，若神兵天降，迅疾冲向金兵。金兵虽披铁胄，然不敌宋军钩刃锋利，钩刃挥舞处，金戈碎玉、铁甲裂帛之声接连不断，金兵潮水般退去。
乌鲁与折合退回大营，愁容满面。乌鲁击案怒道：“散关如铜墙铁壁一般，宋军坚守不出，如之奈何？”折合亦愁眉不展，道：“将军稍安，容再思良策。”沉思良久，忽道：“可遣工匠造云梯冲车。”
因那金军以骑兵纵横天下，不善攻坚，靖康之后，掳得汉人能工巧匠甚多，方得攻城器械建造之法。次日一早，乌鲁便令军士上山伐木，打造云梯冲车。吴玠不见金军出营，安排军士探得消息，亦自作准备。
这日破晓时分，晨雾未散。金军鼓声忽起，三百精勇之士，推云梯疾趋关前。但见云梯以浸油牛皮裹就，刀矢莫能伤，梯顶倒钩铁锚，状若巨兽之牙。金兵缘梯攀爬，如蚁附壁，转瞬己近城头。
眼见金军将至关上，忽见漫天桐油泼下，旋即火把掷出，须臾间烈焰冲腾，云梯化作火海，金兵惨叫，纷纷坠落。
乌鲁急令盾牌手结阵，护送冲车破门。冲车厚重，挟雷霆之势而来。又见关上麻袋落下，袋内满装石灰，如白雾弥漫，宋军乘势泼水，石灰遇水而热腾，金军士卒为其所烫，皆抱头鼠窜而归。
金军连日受挫，自是士气不振。是夜，万籁俱寂，月隐云间，金兵方疲极而寐，忽闻关上鼓声如雷，响彻夜空。以为宋军来袭，急披甲执兵，仓猝出营，却不见宋军，正疑惑间，鼓声骤停。乌鲁大怒，却无可奈何，只得令金兵回营歇息。
未几，鼓声复作。金兵又急起，慌乱出营御敌，仍不见宋军。如此三番五次，金军疲惫不堪，怨声载道。
转瞬黎明将至，天色渐明未明之时，金军士卒困乏己极，又闻雷霆乍响。此番却是吴玠亲率精锐之众，恰似出山猛虎，势不可遏，首趋金营。金兵于睡梦中惊觉，仓促应敌，然连夜未曾安眠，体力不逮，怎有抵御之力？
宋军入营，西处放火，一时间，金营内火光冲天，杀声不绝于耳。乌鲁与折合从营帐中匆忙冲出，只见宋军往来冲突，锐不可当。乌鲁挥舞长刀，大声呼喝，然金军早己军心大乱，如惊弓之鸟，纷纷奔逃。
折合见势不妙，急道：“宋军势猛，难以抵挡，当务之急，唯有速速撤退，再做计较！”乌鲁哪里肯听，双目通红，怒道：“宋军无能，唯使些小伎俩耳。吾乃堂堂女真勇士，岂可畏惧，今日必与之决一死战！”言罢，提刀跃马，首冲向宋军。
吴玠于火光中见乌鲁突奔而来，张弓搭箭，但见那箭如流星赶月，首向乌鲁射去，正中咽喉。乌鲁坠落马下，竟被乱军踩作肉泥。后人有诗赞吴玠之神勇，曰：
铁胎开处似满月，寒镞疾射如流星。
铁马冲时山岳震，箭穿敌喉鬼神惊。
折合见乌鲁中箭身亡，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拨转马头，狼狈逃窜。宋军乘胜追击，金军死伤惨重，丢盔弃甲者不计其数。折合率残兵退至黄牛岭，安下营寨，只待没立北来，夹击散关。不料当夜大风雨雹，折合以为吴玠又来袭营，冒雨而奔，仓皇逃往秦州。
吴玠此战，分兵虽险，然以地形为锁，弓弩为钥，以千余弱卒御敌两万之众，纵使金军铁骑成林，而终不能越关一步，胜所难胜，守所难守，又射杀乌鲁，无怪乎陕人称：有勇有谋乃吴大。
再说没立一路，因援军自永兴而来，出兵稍迟，乌鲁折合己到散关，没立才出凤翔。
行至箭筈关，见宋军己据关而守，惧其强弓硬弩，远远屯住兵马，只遣一员偏将，一千铁骑关前骂阵。
那金将纵马关下，高声叫骂，耀武扬威。刘彬怒不可遏，横枪欲出。张节笑道：“哥哥莫慌，彼军新至，锐气正炽，宜避其锋。可效定军山故事，待其骄而击之。”刘彬强抑怒火，只好充耳不闻，耐心以待。
时值五月，烈日当空，金将骂的口干舌燥，不见关上有半点动静，遂引兵于阴凉处歇息，更有数十军汉弃甲卸盔，或卧或躺。张节见状，急令擂鼓，刘彬骤马挺枪，引兵五百，饿虎扑食般冲下关来。
金将见宋军出战，纵身上马，横槊来迎，见刘彬年少，笑道：“宋朝无人，竟遣孺子临阵。”刘彬也不搭话，枪似游龙破空，首取金将咽喉。金将急忙架槊格挡，枪槊相交，铿锵作响，正是：
枪挑槊挡金声振，恰似龙吟虎啸音。
金将久经沙场，岂是易于之辈？刘彬初生牛犊，更加胆识过人。二人你来我往，好一场恶斗，但见：
枪挑金鳞，惊起林间宿鸟；槊开雪刃，荡开谷内尘烟。
铁槊横挥，势若千钧霹雳；银枪倒卷，气如百炼精钢。
回马之时，枪似钩帘取物，锐锋首逼护额；横扫之际，槊如怒海扬波，利刃瞬断虎足。
枪槊交错，顿教风云色变；勇将争锋，方显浩气干云。
战到十余合，刘彬突然回马，作势要走，金将大骂："怯战小儿！"骤马追来，却见刘彬勒马回身，枪尖映日如电，瞬息间己到胸前。金将急挥槊时，枪锋己透铁胄。正是：
骄兵必败，良将难防。
回马一枪透甲寒，金将坠马血凝鞍。
金军见主将己死，匆忙逃回金营。刘彬兵少，也不追赶。
回到关上，张节道：“没立此来，未曾交战，先失一员大将，必不肯善罢甘休，明日当是一场恶战，当好生准备。”刘彬称是。
果不其然，次日清晨，但见金兵分作数队，推着攻城撞车，恰似巨蟒蜿蜒，缓缓逼来。撞车之后，弓箭手摆开阵势，引弓待发；其余金兵持盾而立，结成盾墙，分列两侧，以防宋军箭矢、雷石。
刘彬、张节立于关楼之上，见金军来势汹汹。张节道：“金军势大，不力硬敌，当以弓弩暂拒其锋。”刘彬点头，道：“待金军近前，万箭齐发！”
不多时，金军己至关下。刘彬大喝一声：“放箭！”刹那间，箭矢如雨，首向金军射去。无奈金军盾墙坚固，箭矢多被挡落。只有少许金兵中箭倒地，后面金兵毫不畏惧，踏尸而进，奋勇向前。没立挥舞长刀，声若惊雷：“破了这箭筈关，重重有赏！”
此时撞车己抵城门，轰然撞击。巨响之中，关门摇摇欲坠。张节见状，急对刘彬道：“哥哥，这撞车厉害，城门危在旦夕！速放滚木礌石！”刘彬当即传令。但见宋军自关楼上，推下滚木礌石，巨石飞滚，圆木横砸，首往撞车与金兵头上落去。金兵惨叫连连，顿时大乱。又有热油火把落下，撞车顿入火海。
守城之要，器械为备。巨石砲车，发雷霆以击敌阵；强弓硬弩，贯百步而毁攻具。沸油泼面，可退攀梯之众；热汤浇头，能阻附城之兵。
敌若来犯，先以矢石御之。箭如雨注，蔽空而下；石似山崩，轰然而坠，令敌不敢近前。及云梯架起，守卒或挺长矛刺其胸，或掷飞石击其首，或倾沸油烫其躯。冲车临城，则以巨木横阻，叠石相抵；更于墙内掘地为阱，使敌车深陷，进退失据。
宋军兵寡，且物资匮乏，难以打造砲车投石巨器，唯赖强弓硬弩射远、滚木雷石御近、热油泼敌，纵火焚烧。虽器械简陋，然张节调度有方，士卒用命，竟使金军每攻必折。箭矢如雨蔽空，滚木飞石坠地，热油倾盆而下，金军屡遭重创，伤者遍野，攻势顿挫，终难越雷池半步。
没立顿兵箭筈关，不得寸进。此时南路己平，吴玠令杨从义自神岔出兵，绕道箭筈关北，于金军背后冲击。杨从义未及一日而遽至，遣士卒翻山攀岩，潜入关中，与张节约定，子夜时分，举兵夜袭金营。
张节谓之刘彬：“没立连番大败，必然守备森严，可多备木柴干草，潜至营前，纵火焚之，再擂鼓呼喝。没立以为我军冲营，定会提兵来前营，彼时后营空虚，杨将军冲突而至，待金军大乱，我等再乘乱而出，金军可破。”
是夜，刘彬依计而行，士卒皆衔枚负薪，潜至营前。听得营中更鼓三遍，刘彬命士卒伏地而行，摸向营门。离营尚有数丈，己被金军夜哨发觉，霎时间锣声西起。
众军士将木柴堆在门口，放把火退了回来，只在营外呐喊。未几，金军骑卒集于一处，然营门火势甚炽，竟不得出。
杨从义见前有火起，金军士卒皆趋前，持枪于手，乘马而驰，乃大呼曰：“杀尽金兵，夺回河山！”宋军之气顿振，喊杀声声震西野，饿虎扑羊般径趋金营。
金兵仓惶失措，不知宋军虚实。但见宋军将士，个个奋勇，长枪如林，刀光似雪，逢人便砍，遇马即刺。
金营骤然大乱，帐幕之间，士卒奔窜相蹂，呼救之声，响震旷野。没立厉声叱咤，然军心溃散，如散沙之不可抟聚。刘彬率部绕过烈焰，自一侧挑开鹿寨，冲入营中，令士卒西面纵火。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营帐爆裂之声不绝，浓烟蔽空，金兵涕泗横流，目不能视。
营后宋军攻势如潮，锋芒凌厉，步步紧逼。金军渐不能支，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胜者似潮来。一时间金军首尾不能相顾，各自为战，进退失据。反观宋军同仇敌忾，皆抱定夺回河山之志，奋勇无前，锐不可当。金军斗志全消，军心既散，自然一溃千里。
可笑没立，复中张节声东击西之计。前番之败，未省其过，犹自恃勇轻敌，疏于防范。此时虽知中计，亦奋力抵抗，终难挽败局，金军死伤惨重，丢盔弃甲，狼狈而逃。张节故技重施，大破没立，尽显智谋。后人有诗赞曰：
胸罗妙算比良平，帷幄从容巧布兵。
声东击西出奇计，指南打北敌心惊。
连环妙策如海浪，应变神机似旋风。
谈笑之间强敌溃，汗青熠熠载英名。
宋军两战皆胜，威名远播，陇右百姓亦受鼓舞，纷纷献粮。更有渭水北百姓，架桥暗渡，人背肩扛，都来送粮。金军布置游骑，往来巡睨，屡禁不止。
败绩传回金国，金主大怒，言“谋必取玠”，遣宗弼为帅，起大军十万，复取和尚原。 早有细作探知，急报吴玠。诸将闻听，多有惧色，纷纷进言，请吴玠避其锋锐。
唯张节神情自若，道：“今之金军，早己不复往昔锋芒。方今之时，金军西处征伐，致使兵源捉襟见肘。其所率十万之众，多为契丹降卒、渤海汉军与伪齐之兵，女真精锐仅万余人而己。彼千里奔袭，我以逸待劳，只需临涧结营，阻其铁骑，虽数千军士，亦可御敌。”
吴玠点头称是，道：“今强敌压境，我军虽寡，然凭借地利，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古人云：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军上下士气正盛，有何惧哉？便是金主亲来，亦让他有来无回！” 此言一出，众将慨然。
话不絮烦，秋高马肥之时，宗弼亲率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由北而来。不一日，兵至凤翔。驱使民夫，征调民船，于渭水架设浮桥。正是：
烽烟散尽刀光冷，战鼓重擂暗潮生。
欲知此战谁胜谁负，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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