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攥着小王给的地址，指尖被冻得发僵。
她站在金属门前深吸三口气，指节刚要叩门，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李法医端着搪瓷杯站在门内，杯口飘着深褐色药气。
"来得倒早。"他抬了抬下巴，白大褂袖口沾着半片干枯的艾草，"小王那小子嘴快，昨儿下班前把药方的事说漏了。"
苏瑶跟着他走进停尸房，福尔马林的气味比往常更浓，混合着药香在鼻腔里打转。
她盯着李法医后颈那枚褪色的八卦纹身，那是他卷起袖子调配试剂时她瞥见的——和《阴阳断案录》封皮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坐。"李法医指了指墙角的铁凳，转身从冰柜旁的木柜里取出个漆盒，"先把脸擦了。"
苏瑶摸出湿巾擦脸时，镜子里的自己让她顿了顿。
左脸从眉骨到下颌有道淡褐色的疤，像条扭曲的蜈蚣，是三年前为救被厉鬼缠住的小女孩时，被墙面碎片划的。
当时血糊了半张脸，她却笑着对女孩说"姐姐是画了脸谱"，可每次照镜子，指尖触到那道凸起的疤，心跳都会漏半拍。
"这疤是阴伤。"李法医打开漆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朱砂、麝香、晒干的蝉蜕，"普通药膏渗不进被邪祟侵蚀的肌理。
我爷爷传下的方子，得用停尸房的阴寒之气做药引。"
苏瑶的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会很疼吗？"
"疼是肯定的。"李法医取出个青瓷碗，用铜杵研磨朱砂，"但总比带着怨气的疤跟着你一辈子好。
那东西会吸人气，你最近是不是总做噩梦？"
苏瑶猛地抬头。
她确实连续三天梦见自己站在那座废弃公寓前，生锈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堆着带血的布娃娃，安悦的声音从最深处飘出来："瑶瑶，帮我看看后颈......"
"先帮我整理这些器械。"李法医把托盘推过来，"治疤前要净手，也净净心。"
托盘里是些老旧的银制工具，镊子尖沾着暗褐色痕迹。
苏瑶拿起一把柳叶刀时，刀面突然泛起冷光——她看见刀背上刻着"驱邪"二字，和《阴阳断案录》里的字体如出一辙。
"这些是我爷爷的家伙什。"李法医往碗里加了滴黑狗血，"他说阴阳先生的刀，割的不是皮肉，是怨气。"
苏瑶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能感觉到指尖的灵媒能力在蠢动，那些银器上缠着若有若无的灰雾，像极了她在凶宅里见过的邪祟残念。
"明天开始敷药。"李法医盖上漆盒，"记住，治疗期间不能见阳光，不能动怒。"他顿了顿，"还有，今晚要是再做梦......"
"梦见什么？"
"梦见穿红裙子的女人。"李法医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别应她。"
那天夜里，苏瑶的梦境比以往更清晰。
她站在废弃公寓的顶楼，墙纸剥落处露出暗红的血字，风里飘着腐烂的玫瑰香。
安悦穿着首播时的红裙，背对着她站在窗边，后颈的皮肤泛着青紫色，指甲深深掐进水泥里。
"瑶瑶......"安悦缓缓转头，瞳孔里爬满血丝，"他们说我是自己摔下去的，可我脖子上......"
"叮——"
苏瑶被手机闹钟惊醒时，额角全是冷汗。
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五分钟呆，还是给李法医发了消息："昨晚又梦见红裙子的女人。"
二十分钟后，停尸房的金属门被敲得咚咚响。
小王顶着鸡窝头冲进来，手里提着两杯豆浆："李叔说你梦见脏东西了？
我带了艾草豆浆，喝了压惊！"
李法医跟在他身后，手里抱着个檀木箱子，脸色比平时更沉："把豆浆放下。"他对小王说，又转向苏瑶，"梦见她说话了？"
苏瑶点头，后颈泛起凉意。
停尸房的荧光灯突然开始闪烁，她眼角余光瞥见墙角的冰柜，最上面那层的标签纸无风自动——是安悦的名字。
"小王，把符咒贴上。"李法医从箱子里取出一沓黄纸，"贴门框、贴冰柜、贴通风口。"
小王手忙脚乱撕符咒时，苏瑶看见黄纸上的朱砂字在发光，像被泼了层水。
她刚要凑近看，一阵刺痛从太阳穴炸开，眼前闪过安悦后颈的指甲状淤青，和李法医文件里写的"后颈皮下出血点异常"重叠在一起。
"喝了。"小王把豆浆塞到她手里，"我加了酸枣仁，喝了保准不做噩梦！"
豆浆的温度透过纸杯传来，苏瑶喝了两口，眼皮突然重得抬不起来。
她模模糊糊看见李法医皱起眉头，听见他说"谁让你乱加东西"，然后就陷进了黑暗里。
这一觉长得像过了半辈子。
苏瑶能感觉到脸上有东西在爬，时而像蚂蚁啃食，时而像温泉流过。
她想抬手摸脸，却发现西肢被无形的绳子捆住，连睫毛都动不了。
有几次她听见说话声，像是李法医在念咒，小王在数"第七天了"，还有安悦的声音，轻轻的，像在说"谢谢"。
第七天的晨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时，苏瑶是被一阵药香熏醒的。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李法医正站在床边，手里举着一面小圆镜。
"醒了？"他的语气难得带了点温度，"看看。"
苏瑶接过镜子。
左脸上的疤不见了，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连小时候被野狗抓伤的手背，那道淡粉色的疤也淡得只剩影子。
"这方子引的是停尸房的阴寒之气，中和你身上的怨气。"李法医收起镜子，"那些疼是灵气在修复肌理，正常。"
苏瑶摸了摸脸，指尖触到光滑的皮肤，眼眶突然发酸。
她站起来要抱李法医，却撞翻了旁边的药碗，朱砂混着药汁流到地上，在瓷砖上晕开个奇怪的图案——和她梦里公寓墙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走，我请你喝豆浆！"小王从门外探进头，"这次不加酸枣仁了！"
苏瑶刚要应，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宇穿着警服冲进来，领口的扣子都没系，手里攥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枚带血的指甲。
"苏瑶！"他喘着气，"安悦死了。
在那座废弃公寓，现场......"他看了眼李法医，"现场有灵异痕迹。
局里需要你的能力。"
苏瑶的手指轻轻抚过脸颊。
那里己经没有疤痕，却有股热流在涌动，像她第一次用灵媒能力时的感觉。
她看向林宇，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带我去现场。"
停尸房的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风，吹得安悦的尸检报告哗啦啦翻页。
最后一页上，"后颈皮下出血点呈指甲状"的字迹被风掀起，露出下面一行更小的字："与1998年公寓坠楼案伤口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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