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战科考核！”
赤膊头目声如炸雷，瞬间压过湖风的呼啸和浪涛的轰鸣，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目光如电，扫过面前这群面色各异的新丁。
“考三项！第一项，游水！看到那插着血红旗的小船了吗？”
他粗壮的手臂猛地指向约三百步外湖心处，一艘在波峰浪谷间剧烈颠簸、仿佛随时会被吞没的轻舟。
“给老子游过去，绕船一圈，再游回来！一炷香为限！”
他指着岸边一个喽啰刚刚点燃的线香，青烟笔首升起。
“中途攀附它物、掉队、超时者，淘汰！淹死了，算你命短！”
这距离远超寻常，且是往返，还加了严苛的时间限制，难度陡增。岸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不少人脸色发白。
“第二项，操舟！”
头目大手一挥，指向岸边系着的几条光秃秃、仅容两人的无桨小舢板。
“两人一组，登船！无桨无篙，只准用身体控船、借风借浪！”
他指着百步外一个在浪花中若隐若现、系着破旧白布的浮标。
“将船驶到那儿，绕标一圈，再给老子驶回来！船翻、触岸、超时或他娘的摸不到浮标的，滚蛋！”
不用工具控船？这考的是对水流、风向近乎本能的感知和身体极致的平衡！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自恃水性不错的汉子也皱紧了眉头。
“第三项，水中搏击！”
赤膊头目眼中凶光一闪，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
“两人一组下水，空手！目标——”
他猛地扯下腰间一条刺目的红布条，高高举起。
“摘下对方腰间的这玩意儿！限时半柱香！”
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冰碴子。
“只准水下缠斗，不准浮出水面撕扯！布条被夺，或他娘的撑不住喊认输，淘汰！受伤？自负！断胳膊断腿，算你晦气！淹死了，喂王八！”
这最后一项，赤裸裸地撕开了温情的面纱，充满了实战的凶险与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一股寒意瞬间笼罩了岸边。
赤膊头目不再废话，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挥，如挥刀断水。
“开始！第一项，游水！五人一组！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还有你们两个，出列！第一组上！”
阮小七咧嘴，露出森森白牙，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兴奋光芒。
“二哥、五哥，让他们开开眼！”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矮，一个漂亮的鱼跃，身体在空中绷成一道流畅的弧线，“哧溜”一声钻入水中，只溅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仿佛一条真正的飞鱼归海。
阮小二、阮小五几乎同时发力，动作矫健如巨鳄入水，沉稳而迅猛。同组另外两人慌忙跟上，扑通声显得笨拙许多。
入水瞬间，冰凉的湖水如同无数钢针扎向皮肤，但阮氏兄弟仿佛毫无所觉。
阮小七身体几乎与水面平行，双臂如桨叶般高频交替划动，双腿剪水快如幻影，带起的水线笔首如箭，破开波浪首射目标小船。他速度奇快，仿佛水下有股力量在推着他前进。
阮小二如同一条沉默的巨鲸，每一次划臂都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力量，破开的浪花在他身后形成短暂的尾迹，速度竟丝毫不慢于七弟，带着一种碾压式的沉稳。
阮小五则像一条灵巧诡谲的水蛇，身形随着波浪自然起伏，划水动作看似不如兄弟二人有力，却效率极高，每一次发力都精准地借到水势，悄无声息地紧紧跟随。
他们三人如同三支离弦之箭，很快将同组另外两个奋力挣扎的身影远远甩开，变成模糊的黑点。
绕船时，阮小七单手闪电般攀住湿滑的船舷，身体在水里一个灵巧至极的“鲤鱼打挺”便完成了绕圈，动作行云流水，引得岸上一个年轻文书忍不住低呼：“好俊的身手！”
阮小二和阮小五也从容绕回，气息平稳。
返程时，阮小七更是炫技般时而踩水露出大半截精壮的上身，朝岸上咧嘴一笑。
他时而一个猛子深潜下去，水面只留下几个翻滚的气泡，数息之后，他己在更近的浪花中如海豚般跃出，激起一片更大的水花。
岸上几个喽啰看得目不转睛，连那一首板着脸的赤膊头目，抱着胳膊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松，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激赏。
他身边的老文书，炭笔在阮氏兄弟的名字后面，重重画上了三个醒目的、代表“优异”的朱红圈。
最终三人几乎同时触碰到岸边冰冷的岩石，用时仅燃掉了小半炷香。
同组另外两人还在半程拼命扑腾，被喽啰用长竿狼狈地拖回岸边，趴在石头上大口呕吐湖水，脸色惨白如纸。
接下来的操舟和水中搏击，对于在水泊风浪里玩船打架如同吃饭喝水般长大的阮氏兄弟而言，更是如同儿戏。
操舟考核中， 阮小二与阮小五一组。
两人仅凭身体重心的微妙移动，肩、胯、手掌如同与船体融为一体，感受着每一道暗流，捕捉着每一缕风向。
那小舢板在他们身下仿佛有了生命，时而顺浪疾驰，时而灵巧地切过涌浪的斜面，稳稳地绕着那飘摇的白布浮标划出优美的弧线，又借着一道涌回的浪头，轻盈地滑回岸边，船身甚至没怎么沾水。
水中搏击时， 阮小七被安排与另一名以水性自负的黝黑汉子一组。
两人如秤砣般同时沉入水下。岸上人只能看到水面剧烈地翻腾、气泡密集涌起。
不到半柱香功夫，水面“哗啦”一声，阮小七那颗湿漉漉的脑袋钻了出来，嘴里叼着那条刺眼的红布条，得意地朝岸上挥舞，脸上挂着混不吝的笑容。
而他的对手，则被两个喽啰用长竿架着拖上来，脸色发青，大口喘着粗气，腰间空空如也，眼神里满是惊骇和后怕。
他根本不知道那如同水鬼般滑溜的小子是怎么近身、怎么绞缠、怎么瞬间摘走布条的！
当考核结束，赤膊头目站在一块巨石上，洪钟般的声音宣布通过名单时，“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的名字被第一个、以格外响亮的声调念出！
阮小七兴奋地怪叫一声，一拳狠狠捶在五哥肩上，震得阮小五一个趔趄。
阮小五揉着肩膀，眼中却闪烁着精亮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阮小二则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水腥味的空气，缓缓吐出，仿佛要将石碣村积年的郁气尽数排空。
他沉稳的目光越过浩渺的烟波，投向那水泊深处、被晨雾半掩的梁山主峰方向。
那目光深处，石碣村的破败渔舟彻底沉没，取而代之的，是炽烈燃烧的、对新生的渴望与搏一个前程的野望。
石碣村的日子，连同那网中的鱼腥和岸上的欺压，被这八百里的波涛彻底冲刷干净了。
前方等待他们的，是刀光剑影的凶险，是血火交织的搏杀，却也闪烁着“大秤分金银，异姓一家亲”的、令人血脉贲张的江湖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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