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夏在衣柜前站了整整三个小时。
樟木箱底的藕荷色连衣裙还带着当年的香，是她十九岁时第一次见陆时宴穿的。
那时她抱着写生本在樱花树下迷路，白衬衫的男生弯腰捡起她掉的铅笔，眉峰像画里的山，说："需要帮忙吗？"
手机屏幕在梳妆台上亮了又暗，最后一条消息是今早六点发的——"陆总十点飞沪市，贵宾厅B3"。
发信人头像模糊，但足够让她攥紧裙角。
镜子里的人睫毛颤得像沾了雨的蝶，她往耳后点了两滴橙花精油，是陆时宴从前说过"不腻"的味道。
机场贵宾厅的水晶灯在头顶流转着冷光。
陆时宴坐在皮质沙发里，指尖抵着太阳穴翻文件。
助理小吴刚汇报完沪市项目进度，正弯腰收拾电脑："苏小姐说她在安检口等您，让我别催。"
"知道了。"他应得漫不经心，余光却扫过腕表——还有二十分钟登机。
身后突然响起细弱的抽气声。
陆时宴抬眼，就见藕荷色裙角扫过地毯。
宋知夏站在五步外，发梢沾着细雪（今早突然降温），手里攥着半湿的写生本，和记忆里那个迷路的姑娘重叠了一瞬。
"时宴。"她声音发颤，向前挪了半步，"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吗？"
空气里浮起若有若无的橙花味。
陆时宴放下文件，指节在沙发扶手上轻叩两下。
他记得那年樱花落得太急，她的铅笔滚到他脚边；记得她后来总说"樱花是我们的定情花"，却不记得他那时说的"需要帮忙吗"，不过是对每个问路的人都会说的话。
"过去的事，己经过去了。"他语调平静，低头继续看文件，睫毛在眼下投出冷硬的阴影。
宋知夏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料到他会冷，但没料到会这么冷。
她踉跄着上前两步，指尖触到他西装袖口："那你有没有想过，她能给你什么？
你能永远信任她吗？"
陆时宴的肩微微一绷。
他侧过脸，目光扫过她发间那朵和当年一样的珍珠发夹——是他十九岁时用兼职工资买的，后来在她二十岁生日宴上，她戴着它挽住了另一个男生的手臂。
"松手。"他声音沉了些，腕骨在她掌心绷成冷硬的线条。
宋知夏却攥得更紧："你明明知道她接近你是为了苏家！
你明明看到她和那些投资人喝酒——"
"陆先生。"
清润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苏晚栀站在贵宾厅入口，黑色大衣下摆还沾着安检处的暖气，手里捏着两张登机牌。
她没看宋知夏，只望着陆时宴笑："航班快登机了。"
陆时宴的肩线瞬间松下来。
他抽回被攥住的手，起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掠过宋知夏惨白的脸。
"苏小姐。"他走到苏晚栀面前，伸手接过登机牌，指腹轻轻擦过她冻得发红的指尖，"让你等久了。"
宋知夏望着两人交叠的影子，突然笑出声："时宴，你别忘了，当年是我陪你熬过爷爷生病的日子，是我在你被媒体围攻时递水——"
"那是你自愿的。"陆时宴打断她，转身时西装扣擦过苏晚栀的大衣，"而她，"他侧头看向身侧的人，眼尾的冷意融成春水，"是我自愿等的。"
苏晚栀垂眸盯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
他的掌心很热，像要把她冻僵的指尖焐化。
她想起昨夜在医院陪父亲时，手机里突然弹出的消息——"沪市项目我让小吴提前对接了，你陪苏叔叔做完检查再过来"。
"我喜欢她，"陆时宴的声音清晰得像敲在冰面上的钟，"是因为她让我愿意放下所有防备。
而你，"他看向宋知夏，眼神终于有了温度，却不是她想要的那种，"从来都不是我的选择。"
贵宾厅的广播开始播报登机提醒。
陆时宴牵起苏晚栀的手往门口走，经过宋知夏时，带起的风掀动了她怀里的写生本。
一张泛黄的照片飘落在地——是那年樱花树下，他弯腰捡铅笔的侧影。
宋知夏蹲下去捡，指甲磕在大理石地面上。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首到那扇玻璃门"叮"地关上，她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泪还是刚才进门时沾的雪。
当晚十点，"宋知夏"的社交账号突然更新。
配图是一盆枯萎的樱花，配文："有些人，注定不属于你。"
评论区还没掀起波浪，所有关于陆时宴的照片和留言己被批量删除。
凌晨三点，系统提示账号注销成功，像一片雪落进海里，连涟漪都没留下。
沪市的夜航飞机刺破云层时，苏晚栀靠在舷窗上，望着机翼下的灯火。
"如果当初我没有签下那份契约，"她声音轻得像呼吸，"你会爱上我吗？"
陆时宴放下报纸，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的唇落在她发顶，带着咖啡的温度："我不知道。"
苏晚栀抬眼，撞进他深褐色的瞳孔里。
那里有星子在闪，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但我知道，"他指尖抚过她后颈的碎发，"现在我只想和你一起飞向未来。"
飞机开始降落时，苏晚栀的手机震了震。
是小吴发来的消息："沪市陈董临时要求提前见面，地点改在滨江酒店顶层。"
她转头看向身侧闭目养神的人，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柔软的影子。
窗外，黄浦江的灯光己经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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