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栀刚把手机揣回兜里，客厅里的水晶灯就晃了晃。
陆时宴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李医生刚才来电。"她转身时，指甲掐进掌心，"我爸术后出现并发症，要转ICU。"
陆时宴停在三步开外，西装裤线笔挺如刃。
他垂眼翻着文件，声音像浸在冰水里："今早我让王秘书追加了五百万住院金，最好的监护仪和呼吸支持设备己经送到。"
"所以你是要提醒我——"苏晚栀扯了扯颈间的珍珠项链，那是母亲当年的陪嫁，"这钱不是白给的？"
落地窗外的月光漏进来，在两人之间割出一道冷光。
陆时宴终于抬眼，眼底的暗涌被镜片遮住："苏小姐应该清楚，契约里包括你父亲的医疗支持。"
"我当然清楚。"她突然笑了，指尖轻轻叩了叩茶几上的契约书，"您出钱，我扮演好陆太太的角色。"尾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带着刺，"只是陆总，我这人最讨厌被人用恩情压着走。"
他的喉结动了动，没接话。
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沙发扶手，带起一阵雪松香水味。
苏晚栀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刚才李医生最后那句"这次转ICU费用要翻三倍"还在耳边嗡嗡响。
她捏了捏发疼的太阳穴，忽然想起今早整理父亲病历本时，夹着张泛黄的检查单，诊断日期是三年前，和苏氏破产时间吻合。
深夜十一点，苏晚栀蜷在书房沙发上看财务报表。
电脑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青，邮箱提示音突然炸响。
匿名邮件附件是段录音。
她点击播放键的手顿了顿，耳机里传来母亲林婉如的声音，带着哭腔："周明远说陆家不过是拿晚栀当挡箭牌，等老爷子一咽气就会踢开我们......"
"咔嗒"一声，鼠标从她指缝滑落。
苏晚栀猛地首起腰，后颈沁出冷汗。
周明远？
那个在苏氏破产时卷走客户名单的前财务总监？
她立刻拨给母亲，电话响了七声才接通。
林婉如的呼吸声很轻，像躲在被子里："晚栀啊，妈今天去菜市场......"
"妈，周明远是不是找过你？"苏晚栀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锥，"他说陆家利用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
苏晚栀听见抽纸巾的声音，林婉如终于抽噎着承认："他说......说你签的是一年契约，陆家根本不会真心对我们......"
"所以您信了？"苏晚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年前苏氏资金链断裂，他第一个卷款跑；现在看我傍上陆家，又来挑拨？"她吸了吸鼻子，放软声音，"妈，明天来陆家吃早饭，我有话和您说。"
挂断电话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拍打着玻璃。
苏晚栀打开抽屉，取出个银色U盘——里面存着父亲留下的加密财务记录，她这几天正用苏氏旧部给的密钥破解。
周明远的名字，在最近几笔异常转账里反复出现。
第二天清晨，陆宅餐厅飘着现磨咖啡的香气。
苏晚栀舀了勺南瓜粥，余光瞥见母亲攥着餐巾的手指发白。
"妈，周叔叔最近是不是常联系您？"她夹了块蒸蛋放在林婉如碗里，语气轻快得像闲聊，"昨天我收到他助理的短信，说想约我谈谈苏氏重组的事。"
正端咖啡的陆时宴动作微滞，杯沿在骨瓷碟上磕出轻响。
林婉如的筷子"当啷"掉在桌上："晚栀，妈......妈昨天不该听他的......"
"妈，我没怪您。"苏晚栀握住母亲发颤的手，转向陆时宴时笑得清甜，"就是觉得周叔叔太热心了。
不如......我们也回访一下？"
陆时宴放下咖啡杯，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了两秒。
他抽过餐巾擦了擦指尖，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你想做什么？"
"让他知道，苏家的人没那么好吓唬。"苏晚栀垂眸搅着粥，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有些账，该算清了。"
午后的雨丝细得像雾。
苏晚栀撑着伞走进"云栖茶社"，青瓷杯里的碧螺春还冒着热气。
周明远五分钟后到，穿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额角沾着雨珠。
"苏小姐。"他搓了搓手，皮笑肉不笑，"听说你在整理苏董的旧账？"
"周叔记性真好。"苏晚栀端起茶杯，看水汽模糊了他的脸，"我爸电脑里存着08年到15年的财务报表，有些转账备注......"她顿了顿，"写着'周总私人账户'。"
周明远的喉结剧烈滚动，指尖在桌下攥成拳："苏小姐说笑了，我当年不过是......"
"不过是替人背锅？"苏晚栀突然把手机拍在桌上，屏幕亮着张银行流水截图，"15年3月12日，苏氏账户转了八百万到'明远贸易'，三天后，这家公司就注销了。"她歪头笑，"周叔，您说这钱是做什么用的？"
茶社的挂钟"滴答"走了五下。
周明远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苏晚栀，你别血口喷人！"他抓起外套要走，又回头恶狠狠道，"你以为傍上陆家就能翻天？
有些人，不是你能惹的！"
苏晚栀望着他撞开玻璃门的背影，雨珠顺着伞骨滴在脚边。
她摸出兜里的微型录音笔，按下停止键——刚才周明远提到"有些人"时，尾音发颤的破音，正好录了个清楚。
当晚十点，陆时宴的书房亮着灯。
他捏着份财务报告，纸页在指缝里发出沙沙声。
周明远近三个月的资金流水里，有六笔大额转账来自"盛通投资"——那家在苏氏破产案中突然冒头的神秘公司。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苏晚栀的号码。
他接起来，听见她清清淡淡的声音："陆总，我查到些东西。"
"说。"
"周明远背后有人。"她停顿了两秒，"今天在茶馆，他提到'有些人不是我能惹的'。"
陆时宴的指节抵着太阳穴，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他望着落地窗外的月光，突然说："明天让王秘书送你去医院。"
"嗯？"
"你爸的主治医生是陈济生，国内重症监护的权威。"他声音低了些，"我让人调了他的值班表。"
电话那头沉默了。
陆时宴以为她要挂，却听见她轻轻的笑："陆总，您这算......"
"算提醒你。"他打断她，把报告合上时力道稍重，"别一个人查。"
挂了电话，苏晚栀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
床头柜上的台灯投下暖黄的光，照得她从茶馆带回来的录音笔泛着幽蓝。
她摸出父亲留下的旧钥匙，打开抽屉最底层的铁盒——里面躺着张泛黄的合照，是她十岁时，父亲抱着她站在苏氏集团的招牌下。
"爸，"她指尖抚过照片里父亲的笑脸，"我好像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窗外，一轮残月被乌云遮住半边。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混着风里若有若无的雷声——就像某些即将破土的秘密，正在黑夜里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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