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驶入陆家别墅时，赵叔正端着砂锅站在玄关。
藕汤的甜香混着桂花香涌进车厢，苏晚栀却没像往常那样先扑向餐桌。
她攥着手机的手在膝盖上轻轻发抖，匿名短信的内容像根细针，扎得她后颈发紧。
"怎么了？"陆时宴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住，侧头时，镜片后的目光裹着层化不开的关切。
他今天没戴那副常用来伪装冷漠的金丝眼镜，眼尾的细纹在暖光里格外清晰——这是他连续开了三十小时视频会议后才会出现的痕迹。
苏晚栀喉咙发涩。
她想起机场里他说"回家"时尾音轻得像羽毛，想起他今早让人撤回离婚协议的执着，想起他袖扣失踪的异常。
那个刻着"陆"字的翡翠袖扣，是她亲手挑的，他从前连洗澡都舍不得摘。
"时宴。"她突然伸手按住他要开车门的手背，"能先去书房吗？
我有点重要的事要查。"
陆时宴的掌心翻上来，反握住她的手指。
他的体温透过西装袖口渗进来，带着常年握钢笔的薄茧触感："好。"
书房的顶灯亮起时，小杨己经等在电脑前。
这个跟着苏晚栀从苏氏旧部跳槽来的助理，此刻正咬着嘴唇盯着屏幕，指节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小姐，我按您说的用钓鱼链接追踪了短信IP，定位到......"她突然倒抽口气，鼠标重重砸在桌上，"定位到城南废弃的永盛数据中心！"
苏晚栀的指尖抵在冰凉的书桌上，指甲几乎掐进木缝里。
永盛数据中心——这个名字像颗炸弹，在她记忆里轰然炸开。
三年前苏氏股价暴跌那晚，父亲在书房吼着"有人操控交易系统"，她偷偷翻出父亲的工作日志，最后一页潦草写着"永盛服务器异常"。
"小杨，查这个服务器三年前的记录。"她的声音稳得反常，可握鼠标的手出卖了她——光标在屏幕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弧线。
小杨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查到了！
2020年7月15日，也就是苏氏股价崩盘前三天，有笔异常的高频交易指令从这里发出。"她突然抬头，眼眶发红，"小姐，当时您父亲让人封了这份数据报告，说......说要等幕后黑手现身再公开。"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陆时宴端着两杯热牛奶站在门口，玻璃杯上蒙着层白雾。
他把牛奶放在苏晚栀手边时，指腹蹭过她冰凉的手背："需要我调陆氏的技术团队来？"
苏晚栀摇头，指尖无意识着杯壁。
牛奶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却让记忆更清晰——父亲住院前最后一次清醒时，攥着她的手说："阿栀，有些账，要自己查才记得住。"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顾北川的短信："晚栀，关于苏氏旧案，我这有份关键资料。"
苏晚栀的瞳孔微缩。
顾北川，天晟资本总裁，三年前曾以"风险过高"为由拒绝苏氏的融资请求。
可最近三个月，他突然频繁出现在陆氏的合作酒会上，每次见到她都笑得像杯温水，温度刚好，却让人摸不清深浅。
"时宴，我想去永盛数据中心看看。"她转头看向陆时宴，"今晚。"
陆时宴的眉心立刻拧成结。
他伸手按住她后颈，拇指轻轻揉着她发间的碎发："那里太危险。"
"可三年前父亲就是在那里发现线索的。"苏晚栀仰头，目光灼灼，"我要知道，到底是谁，让他在病床上还攥着半张撕碎的账本。"
陆时宴的喉结动了动。
他低头吻了吻她额头，转身从保险柜里取出把手枪——是定制的女士款，枪柄刻着朵小栀子花："我让唐总监调了五个人在附近待命，每十分钟汇报一次位置。"
永盛数据中心的铁门在身后"吱呀"闭合时，苏晚栀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月光从破损的天窗漏下来，在积灰的服务器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打开手机闪光灯，光束扫过墙面时，突然顿住——砖缝里卡着半张泛黄的便签纸，字迹是父亲的："7-15，交易代码2330，周......"
"周什么？"她踮脚去够，指尖刚碰到便签，头顶的荧光灯突然"刺啦"一声亮起。
"苏小姐。"
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晚栀猛地转身，手机"啪嗒"掉在地上。
黑暗里走出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他戴着银色口罩，只露出双冰蓝色的眼睛——那是混血儿特有的虹膜颜色，在冷光下泛着危险的幽蓝。
"你不该来这里。"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活得越久。"
苏晚栀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服务器机柜。
她摸到口袋里的防狼警报器，拇指悄悄按在开关上："你是谁？
和苏氏破产有什么关系？"
男人没回答。
他抬起手，腕间的翡翠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幽绿——正是陆时宴失踪的那枚！
苏晚栀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盯着那枚袖扣，喉咙发紧："你怎么会有这个？"
"陆总裁的东西？"男人低笑，指节敲了敲袖扣，"他该庆幸，我只拿了这个。"他向前逼近两步，阴影笼罩住苏晚栀，"现在，跟我走。"
"晚栀！"
熟悉的嗓音从门外炸响。
陆时宴踹开铁门的瞬间，苏晚栀按下了警报器。
尖锐的蜂鸣声里，她看见男人瞳孔骤缩，转身撞开后窗跃了出去。
陆时宴冲过来将她护在怀里时，她听见他心跳如擂鼓，衬衫后背被冷汗浸透。
"没事了。"他的声音发颤，却把她抱得更紧，"我在，我在。"
苏晚栀埋在他颈间，突然闻到股焦糊味。
她抬头，看见服务器机柜的电线正滋啦冒火星，火苗顺着积灰的线路蜿蜒而上，转眼就舔到了天花板的易燃板材。
"快走！"她推着陆时宴往外跑，"着火了！"
两人刚冲出大门，身后就传来"轰"的一声。
火光映红了夜空，陆时宴的西装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
他转身将苏晚栀护在身后，目光却落在远处的阴影里——那里站着个穿定制西装的男人，正举着手机拍摄火场。
月光照亮他的侧脸，是顾北川。
他举起手机晃了晃，唇角勾起抹冷笑，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火势越烧越猛，火星子在风里飘得老高。
苏晚栀望着被火舌吞噬的数据中心，突然想起小杨白天说的话："小姐，那个服务器里的交易记录，半小时前被清空了。"
而此刻，在千里之外的天晟总部顶楼，顾北川放下望远镜，将手机里的火场视频发给某个海外号码。
屏幕蓝光映着他微扬的嘴角，声音低得像蛇信："游戏，才刚开始。"
别墅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时，苏晚栀的手机又震了。
她打开新收到的短信，只有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画面里，穿黑风衣的男人将翡翠袖扣放进个檀木盒，盒底压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和宋知夏有七分相似。
火光在她眼底跳动，将照片上的人影烧得模糊。
风掀起她的发尾，带来远处焦木的气味。
这一次，她没有把手机揣进兜里。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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