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年耕种,地力渐薄。
周彻蹲在田边,抓起一把贫瘠的土,眉头紧锁。
“地瘦了,庄稼怎能长好?”
他想起幼时见过的渔夫——他们将鱼肠、杂草埋入土中,来年此处草木格外茂盛。
“粪尿虽臭,可若沤熟,便是沃土。”
他命人在村口挖坑,倒入粪尿、秸秆、草木灰,覆土密封。
三月后,坑中黑土松软肥沃,周彻蹲在沤肥坑旁,手指捻起一撮腐熟的肥土。黑褐色的土粒在指尖松散开来,散发出潮湿的泥土气息,竟无半分臭味。周彻令人将此土撒入田中
又过了三月,庄稼比以往的茂盛三成
百姓惊叹:“周将军真乃神人也,连粪尿都能点化成金!”
周彻听后大笑:“非是点化,乃顺应天时地利。”
"将军,这肥……真神了!"徐岩捧着一把肥土,激动得胡须首颤,"往年这地种两季就乏了,如今连种三季,麦穗还沉甸甸的!"
周彻却望着远处起伏的田垄,眉头微蹙:"徐岩,你说为何粪尿沤过就不臭?为何草木烂了反成肥?"
徐岩被问住了,搓着手道:"这……将军这是您想的的法子,我哪敢揣测?"
当夜,周彻在油灯下铺开竹简。墨迹淋漓间,他写下: "粪尿腐熟,其臭自消。盖因浊气随土而化,浊者下沉,清者上浮,此乃天地生化之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邢道荣来报:"将军!稻田里出现怪事——施了新肥的田里,蚯蚓比别处多出数倍!"
周彻眼前一亮。次日清晨,他蹲在田埂边,小心拨开松软的土层。只见无数蚯蚓在肥土中穿梭,翻出的孔隙里泛着的幽光。
"我明白了!"他猛地起身,"蚯蚓食腐土而排沃泥,此乃自然相助!"
秋收后,周彻召集乡民。在打谷场中央,他画出一个大圆: "粪尿归土,沃土生谷,谷养人畜,人畜再产粪尿——此乃天道循环。"他折断一根麦秸投入圈中,"若取而不补,便是竭泽而渔。"
老农们面面相觑。向来只知向土地索取,何曾想过反哺?
"从今往后,"周彻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朗,"各家粪尿归公沤肥,秸秆还田。三年之内,便可让这方土地重现膏腴!"
五年后的春分,周彻站在当年第一个沤肥坑旁。曾经的荒地上,紫云英开成一片绚烂的海洋。孩童们在花田间追逐,惊起成群的白鹭。
里正捧着新编的《农书》感慨:"将军,您这沤肥之法,比诸葛丞相的木牛流马更造福百姓啊!"
周彻笑着摇头,指向远处劳作的农人:"真正的智慧在民间。我不过是将渔夫埋鱼、樵夫积灰的土法子,化作了人人都懂的常理。"
一阵春风拂过,带着泥土与花草的芬芳。在这芬芳里,藏着千年不衰的农耕智慧——取于自然,还于自然,方得生生不息。
柴桑城外,稻浪翻滚。
周彻赤脚站在泥田里,裤腿挽到膝盖,弯腰插着秧苗。日头正烈,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滑下,滴入浑浊的水田。
远处田埂上,几个孩童嬉笑着跑来,远远喊道:"周将军!田那头有人找你!"
周彻首起腰,抹了把汗,眯眼望去——
一袭白衣立于柳树下,羽扇轻摇,清俊如初。
"兄长?!"
周瑜看着眼前的弟弟:皮肤晒得黝黑,手掌结满老茧,哪里还像是当年那个在千军阵前横槊赋诗的少年将军?
"听闻子明(周彻字)在柴桑务农,"周瑜轻笑,"我当是谣传,没想到……"他指了指周彻沾满泥巴的脚,"竟真成了个庄稼汉。"
“兄长!”周彻惊喜地扔下犁具,三步并作两步奔上田埂。待要行礼,却被周瑜一把扶住。
“手上都是泥,免了。”周瑜笑着打量他,“你当初造新犁,建水渠,又挖肥坑,连孙权都笑称你‘农将军’。”
周彻挠头憨笑:“打仗不如兄长,种地倒还顺手。”
夕阳西沉,二人沿着田埂漫步。
"曲辕犁省了三力,沤肥术让瘠土变良田。"周彻用秧苗在泥地上画着图形,"去年柴桑多收了一万石粮,今年若能推广到三郡……"
周瑜突然停步:"当年赤壁之战前,你也是这样画火攻船阵的。"
晚风骤静。
周彻沉默片刻,忽然笑道:"兄长,你看这秧苗。"他拨开一丛稻叶,"根扎得越深,穗结得越沉。"
草棚前,粗陶碗盛着新酿的米酒。
"敬将军。"周瑜举碗。
"敬农夫。"周彻碰杯。
一只萤火虫掠过草棚,停在周瑜的羽扇上。他轻声道:"我在秣陵,时常梦见你在合肥血战的模样。"
"我现在也常做梦,"周彻仰头饮尽碗中酒,"梦见稻浪如海,万里金黄。"
周瑜忽然道:“你今年二十有六了吧?该成家了。”
周彻一口酒呛在喉间:“兄长怎的突然说这个?”
“黄盖之女舞蝶,你可记得?”周瑜眼中含笑,“那丫头自从鄱阳湖一战后,逢人便夸周将军智勇双全。”
周彻耳根发热。他自然记得那个使双刀如飞花的飒爽女子——当年在庐江水寨,她为护粮道,独战曹军十余名斥候,肩头中箭仍死战不退。
“她……她还好吗?”
“好得很。”周瑜意味深长地抿了口酒,“前日我刚收到她的信,说将你曾经新研制的连弩又更进了一些,现在能射三百步,想请‘精通机巧’的周将军指点。”
晚风拂过稻田,掀起层层绿浪。周彻望着天边绯红的云霞,忽然觉得这比任何战旗都好看。
次日拂晓,周瑜执意要去田里看看。
晨雾中,周彻演示如何用曲辕犁翻地。犁铧破开泥土的沙沙声里,周瑜忽然道:"比剑鸣好听。"
临别时,周瑜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吴中水利图》,或许对你有用。"
周彻却塞给他一个布包:"新收的稻种,耐旱。"
车马远去,周彻站在田埂上,看着白衣渐渐消失在晨雾中。他弯腰抓起一把泥土,紧紧攥在掌心。
远处,早起的农人己经开始劳作,炊烟袅袅升起。
秋收时节,黄舞蝶来了。
她不像寻常女子乘轿,反倒骑着匹枣红马,腰间双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见到周彻在田里插秧,竟首接脱了绣鞋跳下田埂。
“周将军,你这秧苗间距太宽了。”她麻利地挽起袖子,“我们建业那边……”
话未说完,脚下一滑。周彻急忙去扶,二人跌作一团,溅了满身泥水。
围观的农人哄笑起来。黄舞蝶红着脸要挣开,却被周彻牢牢扶住手腕。
“别动。”他轻轻摘去她发间的一根稻草,“你头上……落了只蜻蜓。”
金黄的稻田里,两只红蜻蜓正追逐着,掠过泛起涟漪的水面。
婚宴设在打谷场上。没有珍馐美馔,只有新米蒸的饭、自酿的米酒,和周彻亲手打磨的曲辕犁作聘礼。
周瑜作为证婚人,举杯笑道:“古有范蠡泛舟,今有周彻耕田。乱世将军解甲,未尝不是幸事。”
黄舞蝶却突然起身,解下腰间一把短刀放在农具旁:“夫君要耕,我便耕;但若曹贼再来……”她眼眸亮如星火,“我这把刀,仍杀得动人。”
满座欢呼声中,周彻紧紧握住她的手。他忽然明白,自己发明的不仅是农具,更是一条让将士们放下刀剑后,仍能昂首活着的路。
夜风送来稻花香,混着远处孩童吟唱的新编歌谣: “曲辕犁,虹吸渠,将军种田不输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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