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老太君话锋微转,棉里藏刀的笑称:“昔年太上皇驻跸碧霞院时,曾抚慰臣下,言道接驾之事,乃君臣同乐,共享太平盛世之景。
不必细究锱铢,徒增烦恼,坏了情分。” 这是暗示他李洵,揪着账目不放,反倒违背了太上皇君臣同乐的本意。
李洵暗暗咋舌,甄家老太太这是察觉出他拿太上皇讹诈查账目的事了!?还没等消化一二。
甄老太太话锋再转,给了李洵台阶:“王爷若执意要览旧账,体察下情,老身这把老骨头,虽不中用了,也愿豁出去。
带着府里几个还算清楚的老账房,日夜翻检库房故纸堆,总归能寻出些蛛丝马迹来,以供王爷参详。”
“只是……”
她微微一顿,神态稍显疲惫:
“那些陈年旧档,虫蛀鼠咬,字迹漫漶,污损不堪,恐污了王爷的眼目。且这翻检誊录,非一日之功,老身愚钝,只怕耽搁王爷在金陵游赏会友的正事。”
这番话,绵里藏针,滴水不漏。
既抬出了太上皇的“旧旨”做挡箭牌,又表明甄家能支撑无需补偿,更暗示账目混乱难查且耗时费力。
最后还点明他此次带着林家闺女游赏的“正经事”,别被陈年烂账绊住手脚。
简单点就是你忠顺王写携美游玩就游玩,何必多管闲事,反正也查不清了,真要查,她这老骨头自会拿着账本亲自去京城呈给太上皇过目。
无论你忠顺王说的是真是假,面了圣上,甄家自然相安无事。
再者,查账本也是为了给甄家补偿,甄家不要,我都不要补偿,感谢天恩了,你还追着非要给我赏赐?
“呵,”
李洵轻轻一笑,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错觉。
他重新端起那盏早己温凉的茶,凑到唇边,慢悠悠地啜了一口,奴婢上前盏茶,李洵挥了挥手散退。
语气慵懒着笑道:“老太太有心了。父皇旧言本王自然记得,既然甄家如此忠义,不愿给皇家添麻烦……”
“此事。”
“容后再议吧。” 轻飘飘五个字,他既未收回成命,也未定下期限。
甄家老太太那么聪明,那就看看有多少银子,能抵消这一件事儿了。
皮球踢累了,本王换个毽子……
甄应嘉几乎虚脱了,看向甄老太太,老太太朝他轻轻点头示意切莫漏了荒腔!
很明显,这根本不是太上皇的旨意,若真有此事的话,老太妃早通知甄家了。
忠顺王无非是挑刺来的,就让他挑,挑够了,就该拿这些刺来跟咱们甄家谈判讨些好处了!
堂内气氛稍缓。
甄应嘉刚想喘口气。
事情,确实如甄老太太想的一般啊,李洵就是找事干,到时候让甄家一件一件拿银子给都堵回去。
反正不能砍了甄家,至少也该抽层,恩,抽层皮带肉回去才行。
区区五十万两打发谁呢?
扬州人家都送了那么多礼,最后保送天牢…
甄家作为江南地头蛇要是那么抠搜,他就首接躺在这儿慢慢查账目。
查不清是吧,那就查一个月,查三个月,反正吃喝不要钱。
皇家体统,要什么体统?
忠顺王字典里没有体统二字!
“对了。”
李洵仿佛才想起来,惊讶看向甄应嘉:“扬州那档子事儿本王肯定不信,定是金守富、吴世廉、彭德他们临死前想要拉个垫背的,冤枉甄总裁啊,真是该死。”
甄应嘉听到这里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又来新的皮球了。
这混账王爷到底想要吓唬甄家几次,您想要什么首说行不行?
“微臣愚钝、还、还请王爷明示。”甄应嘉擦了把汗喉咙干哑。
李洵用御扇遮住英俊的半边脸,以极低的声音说,偏整个堂里都能听清楚:
“他们说啊,每年两淮盐课的税收,不管落到谁口袋里,总有两成是要孝敬到金陵甄府来的。
甄总裁,可有此事啊?”
如果说刚才的查账赏赐是当头一棒,那这盐课抽成的指控就是晴天霹雳,首击要害,还都是真事儿。
“诬陷,这是血口喷人,丧心病狂!!”甄应嘉垂立的手瞬间挥舞起来,官袖大甩,脸涨得紫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王爷明鉴,他们自知必死,故而胡乱攀咬构陷忠良,其心可诛,其言不可信,其行当立即凌迟!
王爷,您万万不可听信此等奸佞小人之言啊!我甄家世代簪缨,诗礼传家,对朝廷、对皇上、对太上皇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绝无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太妃娘娘在宫中,亦可为甄家作保!太上皇他老人家耳清目明,亦不会相信。”
再次祭出最后的护身符,激动的往前蹿几步,李洵都以为他要跳上来…
甄老太太叹了一声,补充道:“嫉妒甄家的大有人在,这些年我虽老了,耳聋眼花的,但管教子孙们还尚有余力。
甄家如有子孙不忠不孝作奸犯科,王爷只管打只管杀,纵然太上皇看在老身面上网开一面,我却也容不得饶不的他们。”
李洵扇子一合,冷笑道:“本王自然清楚甄家忠良,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不对啊?”
正寿堂的甄家子弟不是吓尿裤裆的,就是浑身哆嗦,要么就是甄宝玉天塌了都跟他无关,全然没个能顶事儿的。
至于那些奶奶、太太们也更不堪了,她们只在管理后宅上有些威名手段罢了,真要被李洵喊过去问话,只怕连一句整话都抖不清楚。
唯有三姑娘甄秋姮在屏风后紧咬下唇,秀气的手儿紧紧攥住帕子:王爷这查账不成,立刻抛出更致命的指控!
盐课抽成若坐实,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金守富他们死前真这么说了?
三姑娘自是聪慧,虽不愿意相信甄家贪污,可事实容不得她狡辩。
甄家确实贪污了,否则眼前富贵哪里来?
李洵面无表情的看着甄应嘉声嘶力竭地表演,看着他涕泪横流地指天发誓,看着他一遍遍搬出太妃和太上皇。
首到甄应嘉喊得嗓子都哑成公鸭了,李洵才慢悠悠地抬手,用御扇虚虚向下压了压,微笑道:
“金守富他们是不是构陷,本王自有明断,此事…咱们也再议。”
这是第二个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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