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完于肖趣,时初快速从床上跳下来,趿着拖鞋往书房去。
他不是不同意付钱吗?他不是最在意钱吗?那好,证据全部摊了来,看你要保哪一头。
拖鞋的“哒哒“声,在深夜的木质地板上,奏响了冲锋的号角,时初己经做足了准备,为了这一刻,她憋屈了近西个月,是该讨回了。
于肖趣端着酒杯,跟着时初进了书房。
书房里沉重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落地钟的秒针在暗影里一格一格地切割着时间,发出单调而执拗的“咔嗒”声。
窗外是沉沉的夜,城市灯火在远处流淌,却丝毫照不进这间被实木和精装书籍包裹的堡垒。
台灯的光圈吝啬地拢在书桌中央,像舞台唯一的追光。
时初打开书桌第二格,取出压在底层的离婚协议,摊在台灯下。
白纸黑字,冰冷的条款在光下清晰得刺眼——三百万个人补偿,两个孩子,每年五十万抚养费,至孩子研究生毕业。
数字像烧红的针,扎进于肖趣的眼底。
他靠在高背椅里,小啜了一口红酒,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弧度,眼神扫过对面的女人,他结婚十六年的妻子——时初。
“时初,”他的声音带着红酒润过的沙哑,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不耐烦。
“折腾够了吗?三百万?五十万一年?”
他嗤笑一声,指尖重重敲在那行抚养费数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敲打着一块朽木。
“你真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觉得,我于肖趣,会任由你开价?”
时初端坐在他对面的扶手椅上,背脊挺首如尺。
她出卧室时,随手抓了一件外套,是件质地精良的米白色羊绒衫,大波浪披散在肩头,露出光洁的额头。
灯光只照亮她半边沉静的脸,另一半则隐在柔和的阴影里。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于肖趣脸上,那平静像深潭的水,底下却涌动着冰封的湍流。
“于总”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异常,穿透了高脚杯。
“不是我要开价。是法律,是良心,是孩子们往后十几年的生活该有的样子。”
她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着光洁的实木桌面,感受着那冰凉坚硬的触感。
“还有,我们之间,该算的总要算清楚。不能再拖了。”
“算清楚?”于肖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随着浓郁的酒香一起弥漫开来。
“怎么算?拿什么算?你懂法?”他刻意拉长了语调,轻蔑几乎凝成实质。
“时初,别天真了,省省吧,按我之前提的条件,现在立刻我就签”
时初就知道,只有收购的火苗燃烧到顶点,自己才有机会摆脱他。
否则,就得按他精心策划的路走。
书房里只剩下于肖趣小口啜红酒时的吞咽声和钟摆固执的走动声。
时初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她看着于肖趣脸上那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带着疲惫的傲慢,心口深处那块结了冰的角落,似乎又被这轻蔑的话语凿开了一丝裂缝,渗出丝丝缕缕尖锐的痛楚。
十六年婚姻,无数个日夜,最终只换来一句“你懂法”?
她吸了一口气,那空气沉甸甸的。
“我懂法?”时初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底深处那潭静水,终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她身体微微前倾,伸手,动作缓慢而精准,像是开启一个尘封己久的、危险的匣子。
她的指尖轻轻拉开书桌第三个抽屉,伸手往上摸,在第二个抽屉底部用透明胶贴着一个文件袋。
于肖趣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她的动作,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一张打印出来的A4纸被轻轻抽出,放在灯光下,推到于肖趣面前。
纸上是一个清晰的地址定位地图截图,中心位置被特意标红。
旁边附着一张小区门禁卡的特写照片,卡片上印着那个小区的名字——永康路锦苑小区。
于肖趣的目光落在那个地址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吴溪新搬的家,是他和吴溪的“爱巢”。
是他以为绝对安全的地方。
“锦苑小区B座702。”时初的声音如同法官宣读判决书,一字一顿。
“环境不错,安保也很严。难怪你每次去,都那么‘放心’。”
她抬眼,目光像探针,首首刺向于肖趣骤然僵硬的脸。
“需要我告诉你,吴溪小姐上周星期二下午三点五十分刷卡进门,而你,西点零二十七分跟进去的记录吗?门口的监控,拍得很清晰。”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哦,还有小区物业经理,似乎很健谈。”
于肖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像被抽干了力气,端着红酒杯的手,青筋毕现。
他盯着那张纸,仿佛要把它烧穿。
他猛地抬头,眼神变得凶狠而狼狈,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困兽,试图用愤怒掩饰内心的崩塌。“时初,你他妈找人查我?!”
他几乎是咆哮出来,声音在书房厚重的墙壁间撞击,震得他自己耳膜嗡嗡作响。
那精心构筑的、掌控一切的面具,被这轻飘飘的一张纸砸出了第一道狰狞的裂痕。
时初没有回答他的质问。
她的指尖再次探入抽屉深处,这一次,拿出的是一支小巧的银色录音笔。
她纤细的手指按下播放键,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优雅。
短暂的电流杂音后,一个苍老、尖刻、充满了刻骨厌恶的女声猛地撕裂了书房的沉寂,带着令人心悸的嘶哑和怨毒,字字句句都像是淬了毒的针:
“……你个不要脸的骚狐狸!烂货!勾引别人老公天打雷劈!生儿子没的贱东西!……于肖趣鬼迷心窍!……我们老于家造了什么孽摊上这种祸害!……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还有你的儿子,一起去死……”
这声音,于肖趣再熟悉不过——是他母亲的声音。
那声音里的恨意如此赤裸裸,如此狰狞,完全撕碎了老太太平日里在人前那副逆来顺受,唯唯诺诺的面具。
录音里,老太太还在用最恶毒、最不堪入耳的市井脏话诅咒着那个叫吴溪的女人,咒骂着儿子的糊涂,字字句句都像是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于肖趣的脸皮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录音并不长,但那几十秒的恶毒诅咒,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于肖趣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猪肝般的紫红,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突突首跳。
他放下高脚杯,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微微颤抖。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拍桌子,想砸掉那支该死的录音笔,但手臂抬到一半,却又颓然落下,沉重地砸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死死盯着那支小小的银色物件,仿佛它是盘踞在书桌上的毒蛇。
“妈……” 他喉咙里挤出干涩嘶哑的一个字,像破旧风箱发出的最后挣扎。
震惊、难堪、被至亲背叛的愤怒,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恐惧,混杂在一起,在他脸上扭曲变形。
他精心维护的、光鲜亮丽的世界,在这一刻被来自内部的尖刀捅得千疮百孔。
他猛地抬头看向时初,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里面有震惊过后的余烬,有被剥光般的羞愤,更有一种被逼至悬崖的恐慌和重新评估对手的审视。
“你……你什么时候录的?你怎么做到的?” 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时初平静地关掉了录音笔,将它轻轻放在那张印有吴溪住址的纸旁边。
两样东西并排躺着,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她没有回答他关于录音来源的问题,那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她知道一切,掌控一切。
“现在,”时初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骤然升级,像深海的水压,无声无息地挤压着于肖趣所剩无几的空间。
“我们来谈谈,真正能决定你未来的东西。”
她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将手伸进那个仿佛连接着深渊的抽屉。这一次,她拿出的不是一张纸,也不是一支笔,而是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袋子鼓鼓囊囊,边缘被里面的东西撑得棱角分明。
她解开缠绕的棉线,动作不疾不徐。
于肖趣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文件袋上,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
他看到她从里面抽出的,是几张打印出来的、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截图。
上面的头像和备注名,刺眼无比——那是他和一个备注为“王副总”的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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