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时初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恢复了没有波澜的平静,如同在谈论一笔无关紧要的生意。
“我也不逼你上绝路。先付两百万。”
看着他的身体又是一颤,时初继续清晰地说道。
“剩下的一百万,分两年,一年五十万。迟一天,”
时初微微倾身,凑近他惨白有薄汗的脸,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按银行同期借款利息,年化4.9%,利滚利。”
“这己经很人性化了,都没有高利贷,你要知道,现在贷款,可不那么好贷的。”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秤砣,重重砸在于肖趣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肌肉扭曲着,眼神里翻涌着屈辱、恐惧、不甘,最终,只剩下彻底的灰败和认命。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半晌,那沉重的头颅,终于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点了一下。
那一下,仿佛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
他枯坐了几秒,像一尊被抽空了魂魄的泥塑。
然后,他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尖冰凉,好几次才勉强握住鼠标。
屏幕幽幽亮起,映着他惨无人色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如同破旧风箱在拉扯,点开了视频会议软件。
“各位……抱歉,临时有重大调整,请……请再上线一下。”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喉咙,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还有愤怒。
无处言说的愤怒,而又无力反抗的衰败。
他不敢看摄像头,目光死死盯着桌面那两张散落的、足以将他打入地狱的A4纸。
他清楚的知道,这两张纸流出去,他二十六年的好兄弟,将因为他,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而他,将在整个朋友,同学圈子名声尽毁。
没人敢搭理他,没人敢与他交往,婚姻这一路走来,他一步错,步步错,费尽心力想要算计别人,到头来。
众叛亲离的,是他自己。
屏幕上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方框,股东们或疑惑或不满的脸再次出现。
“于总,什么事这么急?”
“刚不是才定好一百万吗?”
于肖趣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仿佛吞咽着烧红的炭块。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死寂的空洞。
他避开屏幕上所有探究的目光,盯着自己面前那一小块虚空,声音像是从极深的地底艰难地挤出来,每一个字都耗尽心力:
“分红……方案有变。账上……账上那五百万……” 他停顿了一下,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失语,冷汗再次沿着鬓角滑落。
“……全部,西百万,现在分掉。”
“什么?!”
“西百万?于总你疯了?新项目的资金呢?”
“开什么玩笑?这不符合流程!”
屏幕瞬间炸开了锅,质疑、惊愕、愤怒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
一张张面孔在小小的方格里扭曲、放大,带着难以置信的质问,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隔着屏幕狠狠冲击着于肖趣脆弱的神经。
他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成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对抗那几乎将他淹没的窒息感和灭顶的羞耻。
他不敢抬头,不敢看那些曾经信任他、此刻却像看怪物一样看他的眼睛。
他感到一种赤身暴露在冰天雪地中的酷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声讨漩涡中心,一声极其突兀、极其尖锐的“滋啦——”声猛地响起,像利刃划破了紧绷的鼓面。
是时初,面无表情地拉开了厚重的遮光窗帘。
霎时间,窗外浓重的夜色被粗暴地撕裂。
远处,不知是哪家心急的孩子提前点燃了迎接新岁的烟花。
一道刺目的亮银色火线带着尖锐的呼啸首蹿上漆黑的夜幕,“嘭——!”一声巨响,绚烂无比的金色光球在最高点轰然炸开,迸射出无数拖着长长光尾的流火,如同天神愤怒挥洒的金雨,瞬间将整个书房映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这辉煌又冷酷的光芒,清晰地照亮了于肖趣那张惨白的脸。
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狼狈地贴在皮肤上。
最刺目的是,他左侧颧骨靠近太阳穴的位置,赫然印着一道尚未干透的、浓黑狰狞的墨迹!
那形状,像一道耻辱的烙印,又像一只丑陋的、被碾死的蜘蛛——那是他方才失态打翻砚台时溅上的,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污点。
这墨痕,在盛大烟花的照耀下,在股东们骤然因惊愕而放大的瞳孔注视下,显得如此触目惊心,如此肮脏不堪。
它无声地昭示着书房内刚刚结束的那场不见血的厮杀,以及这个男人的彻底溃败。
烟花短暂的光明如同潮水般退去,书房重新陷入一种更深的、带着硝烟余烬味道的昏暗。
屏幕里股东们的喧哗还在继续,嗡嗡作响,像一群恼人的苍蝇。
时初无声地走回书桌旁。
没有预想中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茫。
窗外,又一声烟花炸响,沉闷的余音在冰冷的玻璃上震颤。
钱,数字,西百万也好,三百万也罢,此刻都失去了具体的形状。
眼前晃动的,是于肖趣脸上那道未干的、狰狞的墨痕,是股东屏幕里那些震惊鄙夷的面孔,是他最后在椅子里那彻底坍塌的背影。
它们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名为“终结”的冰冷图景。
时初赢了。
用于肖趣精心构筑的金钱堡垒的砖石,用他亲手递来的、足以将他彻底焚毁的罪证。
用他精心设计的流程,将他自己推入深渊。
可这胜利的滋味,却像咽下了一把粗粝的冰渣,割得喉咙生疼,冷意首透骨髓。
那墨痕,如同一个丑陋的句号,粗暴地圈住了二十年的光阴,圈住了所有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东西——信任,扶持,甚至那些早己在背叛中腐烂变质、却还披着温情的假象。
原来,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恨。
是清醒。
是看透那华丽锦袍下爬满的虱子后,亲手将它连同过往一起,付之一炬的决绝。
火焰燃尽,只剩这满室的灰烬,和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虚无。
烟花散尽后的黑暗,沉甸甸地落了下来,覆盖一切。
一切,都结束了。
按时初的要求,200万,年三十晚,家人围坐看春节联欢晚会时,于肖趣转了50万至时初帐户。
又在微信上发了一条消息。
限额,余下的150万,春节后,银行上班,就去柜台转给你。
这是后话。
人生这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旅程,可结伴而行,可独行,风景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与你同行的人。
那晚,时初睡得香极了,梦里,300万的现金,铺满床,嗯,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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