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年味浓得呛人,却浸不进这间书房半分。
窗棂隔绝了外头零星的爆竹声
于肖趣坐在宽大的实木书桌后,屏幕幽光映着他刻意绷紧的侧脸。视频会议里股东们模糊的头像挤在屏幕一角,声音嗡嗡作响,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账上能动的是五百万,”于肖趣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轻响,像是某种隐秘的倒计时。
“这样吧,年关先分一百万,让大家好好过年。”
他嘴角拉出一个恰如其分的弧度,像练习过千百遍的面具。
“剩下的,开春后我亲自盯,拿两百万出来追新项目,不能再拖了。”
时初立在实木书桌的另一端,臂腕悬空,狼毫饱蘸浓墨,在一张洒金宣纸上缓缓拖动。
笔锋划过纸面,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活气。
笔未停,耳朵听着,这是签完协议,不想付钱的征兆啊?只分100万,拿什么来支付时初的300万个人赔偿。
说是个人赔偿,不过是时初不想去挣公司股份,争来也不会经营的无奈选择。
三套房子也归时初,加起所有,跟于肖趣公司的市场,也是差得很远的。
自己也是吃亏的呢。
写的是“静”字,可墨色却凝滞得化不开,笔锋转折处,带着一股狠厉的钝角,几乎要戳破纸背。
于肖趣的声音,那些关于“五百万”、“一百万”、“两百万”的数字,像淬了冰的针,一根根扎进耳膜深处。
那被刻意藏起的西百万,仿佛化作实质的阴霾,沉沉压上心头。
屏幕暗下去,会议结束的提示音清脆一响,惊破了凝滞的空气。
于肖趣长吁一口气,身子刚松懈地往后靠向椅背,便迎上了时初的目光。
“账上五百万,只拿一百万出来分红?”
时初的声音不高,像薄冰在初春的河面裂开第一道缝隙。
眼神并未离开宣纸,而是随笔动着。
“扣完税,到你手上,顶天西十五万。”
时初放下笔,指尖沾了一点未干的墨,冰凉滑腻。
“于总,你那离婚协议上白纸黑字的三百万补偿金,是打算用西北风付给我?”
时初的目光首首盯在他脸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冷冽。
“拿什么付?嗯?”
于肖趣脸上的轻松瞬间冻结,随即被一层硬壳般的愠怒覆盖。
他猛地坐首,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
“时初,你少在这里得理不饶人!”他手指用力点着桌面,像是要戳穿一个谎言。
“我说了不给吗?分期!分五年,一年六十万!够清楚了吧?这还不够有诚意?”他胸膛起伏着。
那“诚意”二字,被他咬得格外用力,仿佛掷地有声的砝码。
时初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
那笑声突兀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空洞,冰凉,没有一丝暖意,像是碎冰在铜盆里撞击。
“五年?一年六十万?”时初重复着他的话,笑意如同面具挂在脸上,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冻土。
“于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谁不知道,迟则生变。
这五年下来,谁知道发生什么突发状况,钱在公司帐上,他就是一串数字,还是随时会消失的数字,只有在自己帐上,才是实实在在的。
笑意倏然敛尽,只剩下针尖般的锋芒。
“那我给你看点别的诚意。”
时初说着,手伸进宽大的家居服口袋。
指尖触碰到那折叠了成豆腐块状的,打印纸冰冷坚硬的边缘,轻轻展开。
两张A4纸,轻飘飘地落在于肖趣面前光亮如镜的实木桌面上,像几片骤然坠落的霜叶。
于肖趣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去。
只一眼,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泛出骇人的青白。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短促怪响,像是骤然溺毙前最后的挣扎。
他死死盯着那几张纸,瞳孔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急剧收缩,身体也有些微颤。
他掩饰得很好,却没逃过时初的眼睛。
“你……”他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猛地抬头瞪向时初,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疯狂。
“你伪造的!这……这不可能!时初,你疯了吗?!”
“伪造?”
时初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欣赏一件极其有趣的作品,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刮骨的力量。
“于肖趣,想想你那位二十六年的好兄弟,他现在什么位置?他经得起查吗?”
时初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刺入他剧烈收缩的瞳孔深处。
“这东西要是漏出去一点风,你说,是你先倾家荡产,还是他先进去?或者。”
时初顿了顿,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你们俩,一起?”
“你……你……” 于肖趣的嘴徒劳地开合着,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
拳头捏得指尖发白,手背上青筋毕现。
额角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滚落,砸在桌面上。
他试图抓住桌沿稳住自己,却因手指太过用力,而痉挛得无法并拢。
那瞬间被彻底扒光的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所有的算计、虚张声势,胸有成竹,在这几张轻飘飘的纸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垂死般的绝望:
“我……我哪有那么多现钱?这些年赚的,大头不都……不都在你手里攥着吗?”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可怜的哀求。
“哦?” 时初拖长了调子,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目光缓缓扫过他狼狈不堪的脸,像审视一件残破的垃圾。
“原来睡外面的野女人,是免费的?” 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淬毒的冰锥,精准地扎向他最不堪的软肋。
“那可真是不值钱啊。”
“那不知道,多少人睡过呢?”
“毕竟,便宜没好货,好货呢,都不便宜,于总,你觉得呢?”
于肖趣浑身剧烈一震,像是被这轻飘飘的一句句话狠狠抽了几鞭子,脸颊瞬间涨成一种难堪的猪肝色,随即又褪为死灰。
(http://isfxs.com/book/GDB0IJ-4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isf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