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八,银行里人不多,只有机器单调的滴滴声和柜员指尖点钞时发出的、令人心头发紧的沙沙声,在过分空旷的大厅里低低回荡。
时初穿着黑色羊绒大衣,目光落在几步之外的于肖趣身上。
他穿着挺括的深灰色西装,背影依旧挺拔,只是肩线绷得有些僵硬,像一张拉满了的弓,无声地积蓄着某种即将爆裂的情绪。
银行厚重的玻璃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将料峭的春寒隔绝在外。
里面却是一股混合了消毒水、崭新钞票和中央空调热风的混沌气味,熏得人微微发晕。
落地窗明净如镜,映出两个身影,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站得疏离又陌生。
“请确认一下金额,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字。”玻璃后的柜员声音平淡无波,将一份打印好的单据推到他面前。
他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停顿了足有两三秒。
最终,还是沉沉落下。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墨水在签名处洇开一小片深蓝的痕迹。
时初冷眼旁观着。
指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精致,涂着最当季的樱桃红蔻丹,一下下,轻轻点在冰凉的金属柜台上,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
终于,那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划破了凝滞的空气——“叮!”
像是某种尘埃落定的宣判。
几乎是同时,时初放在包里的手机也短促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一条冰冷的通知简洁明了:
账户入账人民币 1,500,000.00 元。
尘埃落定。
心里那点残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重量,随着这一声轻响,彻底烟消云散。
时初微微扬起了下巴,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感终于从紧绷的神经末梢悄悄蔓延开来。
钱钱到手了,这夜长梦多的困扰,暂时是解除了。
然而下一秒,手腕猛地一紧!
一股粗糙灼热的力道死死箍住了她。
于肖趣不知何时己转过身,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紧紧攫住时初,那眼神里翻滚着太多东西——痛苦、不甘、疑惑,还有一丝濒临绝境的疯狂,烧得人皮肤发烫。
更多的是不甘吧,明明自己算计好了每一步,钱还是到了她手里。
“这些年,”
“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爱过?”
他死死盯着时初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穿。
有病吧,到这种时候还来问这个问题,这是被吴溪下降头了吧,中年人了,什么爱不爱的。
空气骤然凝固了。
连点钞机的沙沙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玻璃后的柜员显然也听到了这突兀的质问,他握着印章的手停在半空,目光飞快地扫过我们,又立刻垂下,假装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凭证,只是那微微发红的耳廓暴露了他的窘迫和尴尬。
要是细看,他嘴角还上扬了一丢丢,怕是在心里想,这戏看的,爽啊。
持续观望中,看看女人要说什么。
时初的目光掠过他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掠过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荒原。
最终,落回自己手中那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回单上。
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缱绻的温柔,轻轻拂过打印体数字那凸起的墨痕——1,500,000.00。一个冰冷、精确、刺刻却无比动人的符号。
再抬起头,眼神一片清明。
迎上他近乎灼穿灵魂的目光,唇角缓缓向上弯起一个异常柔和的弧度,声音轻软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当然爱啊。”
他眼底那片死寂的荒原骤然被点亮了!带着一种不敢置信的。
箍着时初手腕的力道,似乎也下意识地松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松懈。
时初微微倾身向前,红唇贴近他冰冷的耳廓,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敏感的皮肤,用只有他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将后半句补全:“——爱你的钱。”
于肖趣脸僵了僵,箍着时初手腕的手指彻底失去了力气。
时初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反而多看了银行柜员一眼,他正咬唇憋笑。
这职业素养,是真好,这都能忍住,显然是听到这句话了。
年轻人,耳力就是好。
不知道的人看来,以为他们夫妻俩在大厅广众之下,秀恩爱呢?
真讽刺。
时初利落地将那张承载着七位数的回单对折,再对折,稳稳地放入手袋夹层,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停顿。
手袋合拢时,发出轻微而果断的“咔哒”声。
“现在?”
时初首起身,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柔顺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原般的冷峭。
目光平静地扫过于肖趣的脸,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字字清晰,必须让玻璃后的柜员也听得真切。
“连钱都不爱了”
“只拿我应得的,多一分,都不要。”
高跟鞋清脆的声响敲击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笃定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踏碎了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门外,城市的喧嚣裹挟着微尘扑面而来,是自由的味道。
于肖趣紧随其后,走得极慢。
“于总,速度一点,民政局是需要排队的。”
“今天就去提交?”
他错愕的站在原地,停止了脚步。
“不然呢?等着洗洗过年啊?这才刚过完呢?”
时初加大了步伐,往停车场走去。
早点提交,她还报名了初级财务班的课程,是李晓依推荐的,她就是从什么不懂,到现在管理公司财务的。
都是半道上路的,别人行,时初也行。
这有什么难的,万事开头难,只要开头了,就不难。
于肖趣散步似的挪到车上。
“协议你带了?”
时初拍了拍手上的包包。
“必须的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
开什么玩笑啊,这里面承载着一千多万呢,能不当宝贝似的天天捏怀里吗?
睡觉都是抱着的,一不小心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到了,不是前功尽弃了,这可是用20年青春换来的啊。
是珍宝,得供着。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谨了,时初,你真的变了,我都不认识你了。“
“没关系,不用认识,反正马上成陌路了。“
来吧,互相伤害啊,我时初怼人,就从来没有输过。
于肖趣果然,好半天,才挤出话。
“有病,还病得不轻,我现在相信,你只爱我的钱,为了钱,不择手段,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分开是对的。”
“不用谢,老板你人真好,用20年才看清,眼瞎。”
于肖趣的脸,气得泛白。
这个死女人,嘴上功夫也太厉害了,自己占不了一点便宜,只会越说越气,扎心,她最会。
时初欣赏着于肖趣神情的变化,很是欣慰,嗯,气死你,气死你。
不能不能,他还是20年的牛马。
这两种声音在时初心里相互叫嚣。
“唉呀,别吵了,我知道了。”
没忍住,时初吼了出来。
“你是不是精神分裂啊,谁说话了,认真开车。”
于肖趣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进来,打断了时初的思考。
时初侧头,于肖趣正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她。
“好的,于总,请坐好,千万要抓紧扶手哦,别晕车了,耽误了签字。”
奶奶个腿啊,差点让他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了,还得装一装的,还不是事事都能打明牌的时候。
30天的冷静期,要时刻谨记啊。
时初和于肖趣是冷静了,民政局工作人员,好像不那么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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