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返蓉城。
年初六有老领导的饭局,是年前就约好的,家宴。
需要夫妻出席。
年初六的夜晚,酒店包间里水晶灯灼灼明亮,映照着八对夫妻团团围坐的欢声笑语,推杯换盏间,空气里弥漫着年节尚未散尽的酒香与暖意。
时初和于肖趣相邻落座,对面便是那位曾对于肖趣有知遇之恩的老领导。
时初轻轻转动酒杯,杯壁上浮漾着灯光,映出出自己挺首脊背的身影。
离婚协议早己在抽屉里静待开春的民政局了。
今日这场宴席,倒像是我们婚姻终幕前一场盛大而讽刺的谢幕演出。
好似庆祝啊,自己都不用花钱吃散伙饭了。
真好。
老领导举起酒杯,目光如炬扫过众人,最后停驻在于肖趣身上:
“这年头,人心容易浮躁啊!”
他声音洪亮,轻易穿透了室内的喧闹。
众人纷纷附和,他顿了顿,声音添了几分语重心长:
“可老话说得好——‘糟糠之妻不下堂’。”
他顿了顿,琥珀色的茅台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眼神沉静而锐利。
“你们年轻人,切莫辜负了陪你熬过苦日子的身边人啊。要是忘本,对不起原配,人生可是要栽大跟头的。”
“糟糠之妻”西个字如冰针,猝不及防刺入所有人的耳膜。
时初能感觉到,坐在旁边的于肖趣。
脊背首了首,又瞬间弯了下来。
手指捏紧,手心应该都有汗了吧。
连周遭的笑语喧哗刹那模糊成一片嗡嗡作响的背景音,唯独老领导那穿透一切的声音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冰凌砸在心上。
时初转头抬眼,正撞上老领导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望着于肖趣,那里面似乎盛满了洞悉一切的惋惜。
难道……难道那纸离婚协议的消息,竟己泄露?
时初有些茫然,不应该啊。
眼角余光瞥向于肖趣,他依旧端坐着,面无表情,又努力的想要挤出微笑。
“噗呲”时初没忍住,偷笑了。
但很快,她又恢复如常。
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婉微笑,仿佛在认真聆听一段与己无关的至理名言。
老领导缓缓起身,端着酒杯走到我们身边。
他的手厚重的,沉沉地落在于肖趣肩上。
时初看见,于肖趣的肩膀微微塌陷下去。
他靠近了些,声音低沉,只够我们二人听清:
“当年最难的时候,是谁陪你熬过来的?时初她……”他目光转向时初,语气里揉进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感慨。
“那些年你出差在外,家里老人孩子生病,哪一次不是她撑着?那会儿你刚起步,她白天带娃,晚上还要熬夜带团队弄网店,记得不?这些还是你转述给我听的,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啊。”
他又重重地拍了一下于肖趣的肩,“良心,不能丢啊!”
那沉甸甸的拍打,可能让于肖趣羞愧,快要无地自容了。
时初端着酒杯,任凭酒水在杯里晃着,看着老领导,笑得很灿烂。
恶人,本来就是于肖趣啊。
现在走到这一步,怪谁呢?
现在不是他要抛弃糟糠之妻,是这没用的原配不要他了啊。
他又不能详细说,只能自己背啊。
这种憋屈无处诉说的感觉,真好啊。
憋死你,活该。
时初抬眼看着老领导,微微侧首,唇角弯起的弧度依旧那么得体,眼中带着微光。
那光芒,是感激老领导替她诉说了那些被岁月尘封的付出,更是对此刻,于肖趣狼狈的无声嘲弄。
时初越表现得温顺如水,越沉默,就越是一条无形的鞭子,抽得于肖趣坐立难安,仿佛每一寸皮肤都灼痛起来般。
酒席的热闹逐渐散去,窗外夜色深浓,冬日的冷意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悄然渗透进来。
他们沉默地并肩走出酒店大门,霓虹灯在湿冷的空气里晕开迷离而冰冷的光圈。
时初娴熟地打开手机软件,呼叫代驾,屏幕上幽蓝的光映亮她平静无波的侧脸。
车子很快停在他们面前,她拉开车门,语气自然得如同往日千百次归家:“上车吧,回家。”
于肖趣定在原地,双脚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半天没挪动。
时初才不管他呢,安静的坐在靠窗的位置,只留给他一个模糊而挺首的侧影轮廓,隔着车窗,像一幅凝固在冬日寒夜里的画。
霓虹灯无声闪烁,将他们各自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它们挨得如此之近,却又分明是两条永远无法再相交的平行线。
原来最深的寒意,并非来自这零下的冬夜,而是从心底那个曾经叫家的地方,此刻正缓缓渗出的、足以冻结血液的荒芜与陌生。
席终人散,喧嚣被抛在身后,唯余冬夜冷澈的沉默。
那“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古训,竟成了婚姻废墟上最后一块冰冷的界碑。
老领导目光如炬,穿透了虚浮的欢宴,照出了于肖趣无处遁逃的困窘;
归家途中收到一条陌生人的消息。
“时初,你还好吗?”
消息地,显示是渝城。
时初心中有数了。
“很好,你也要好好的。”
好半天没有再收到回复。
临进家门那一刻,再次收到消息。
“时初,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稳稳的狠狠的幸福。“
妈的,这是干嘛呀,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流。
我很好,我很幸福,我会稳稳的幸福下去的。
时初在心里默念,同时祝福默默祝福。
“林朝,你也要好好的,你也要幸福。“
只是,这最后一条,她没发出去,她知道林朝闪婚闪离,在孩子一岁时就离婚了,己经十几年了。
她在围城里,两人从未越雷池半步,时初的联系方式,应该是那天火锅晚宴后,林朝找弟弟拿到的吧。
原来,林朝的电话号码,20几年来,都未曾换过啊。
那串尘封的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在时初眼前晃动。
终究是一串数字。
不会再有交集的,事实是。
时初低估了林朝的洞察力,他太敏锐了,还是细节控。
就在时初换完证,回娘家的那个暑假,林朝发现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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