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年的门破败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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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荒年的门破败的家

 

冰冷的、绝对的虚无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重而粘稠的黑暗。意识像是沉在浑浊的水底,费力地挣扎着上浮。没有亚马逊的湿热,没有硝烟,没有胸腔被撕裂的剧痛,只有一种钝重的、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林楠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着,动弹不得。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劣质烟草、陈年霉味、汗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复杂气息,霸道地钻入鼻腔。这气味陌生又熟悉,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作呕的污浊感。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像破风箱在拉扯,断断续续,每一次都带着濒临散架的虚弱。一个尖利刻薄的女声,穿透薄薄的墙壁,带着市侩的精明和毫不掩饰的算计:“……刘家嫂子,不是俺心狠,这年景,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半袋子高粱米,换你家一个半大丫头,够你们娘俩嚼用些时日了,还嫌少?这赔钱货,留在屋里也是白费口粮!”

赔钱货?半袋高粱?一股源自这具身体深处的、浓烈的恐惧和不甘像冰冷的毒液,瞬间注入林楠残存的意识,让她猛地一激灵!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视野模糊不清,只有一片昏黄摇曳的光晕,仿佛隔着一层油纸。头顶是黑黢黢、沾满灰尘的茅草顶棚,几缕微弱的天光从破损的缝隙里艰难地挤进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密密麻麻的尘埃颗粒。

不是基地医疗舱无菌的顶灯。不是雨林遮天蔽日的绿荫。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土炕靠墙的角落,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破得像渔网似的薄被勉强裹着,露出枯草般干黄的头发。那是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光景,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高高凸起,皮肤是蜡黄的,嘴唇干裂脱皮,毫无血色。他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每一次咳嗽都让那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一只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小手,紧紧地攥着林楠身上那件同样破旧单薄的粗布衣角,力道却微弱得可怜。

阿树……一个名字带着酸楚和沉重的责任,从混乱的记忆碎片里蹦出来——这具身体的弟弟,林树。

喉咙干得冒烟,像被砂纸磨过。她试着开口,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阿……阿树?”

男孩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终于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那双本该清澈的大眼睛因为持续的高热而布满血丝,眼神涣散而迷茫,几乎无法聚焦。干裂的嘴唇嚅动着,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气音:“……姐……冷……渴……”

林楠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那温度高得吓人,绝对超过39度,甚至可能逼近40度!长期特种作战和医学博士的双重经验瞬间在她脑中拉响了尖锐刺耳的警报——严重脱水,营养不良基础上的持续高热!在缺医少药、饥荒肆虐的1940年,这几乎就是一张阎王爷亲笔签发的催命符!

就在这时,外间那刻薄的女声再次拔高,带着不耐烦的算计:“行……行吧!半袋就半袋!李婶子,你……你可说话算话!俺家这丫头手脚还算麻利,模样也周正,就是瘦了点……你带走吧,好歹……好歹让俺们娘俩能多撑几天……”

是继母刘氏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被生活碾碎尊严后的麻木和一丝狠绝。

脚步声!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这间破败的里屋逼近!

“砰!”

腐朽破旧的木门被一股蛮力粗暴地踹开,撞在土墙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继母刘氏当先冲了进来。她身材干瘦,颧骨很高,一双三角眼此刻闪烁着一种混合了焦虑、狠厉和贪婪的光。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深蓝色土布褂子、脸上扑着廉价白粉的胖女人,正是牙婆李婶子。李婶子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落在林楠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估量和挑剔,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货物,嘴里啧啧有声:“瘦是瘦了点,骨头架子还行,养养……”

“死丫头!还躺着挺尸?快给我滚起来!”刘氏的声音又尖又利,像钝刀子刮过锅底,刺得人耳膜生疼。她几步就跨到土炕边,沾满灰尘和油腻的枯瘦手指带着一股狠劲,首接朝林楠的胳膊抓来,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李婶子好心给你找了活路,别给脸不要脸!快起来!”

就在她那粗糙、带着一股劣质头油和汗酸混合气味的指尖即将碰到林楠皮肤的刹那,林楠动了!

身体的本能,那些在无数个生死瞬间锤炼出来的战斗反射,根本无需大脑指挥!她上身猛地一拧,避开那抓来的手,左腿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闪电般弹出,精准无比地踹在刘氏的迎面骨上!动作干净利落,带着特种兵特有的狠厉!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茅屋的死寂,比阿树的咳嗽声更刺耳。刘氏那张刻薄的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剧痛让她猛地弓下腰,双手抱住小腿,疼得原地首蹦,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哎哟!反了!反了天了!你这挨千刀的赔钱货!敢打老娘?看我不撕了你!”

剧痛激起了凶性,刘氏缓过一口气,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三角眼里喷出怨毒的火光,再次张牙舞爪地扑过来,那架势像是要把林楠撕碎。

林楠甚至没从土炕上完全起身。就在刘氏扑到近前的瞬间,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微仰,右手快如鬼魅般探出,精准地叼住了她再次抓来的手腕!拇指和食指如同精钢铸造的铁钳,死死扣住她手腕内侧最脆弱的那根韧带!

特种兵制服关节技——分筋错骨!

“呃啊——!”更加惨烈、如同杀猪般的嚎叫响起。刘氏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夹住,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传遍整条胳膊,半边身体都麻了。她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被这股力量强行拖拽着,“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膝盖砸得尘土飞扬,发出沉闷的响声。

“哎哟喂!杀人啦!小贱蹄子要杀人啦!妖怪!这丫头是妖怪!”牙婆李婶子吓得魂飞魄散,脸上的白粉簌簌往下掉,惊叫着连连后退,肥胖的身体撞在门框上,差点把摇摇欲坠的门板撞塌,看向林楠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林楠根本懒得看那牙婆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跪在脚下的继母身上。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她脸上的每一丝痛苦、恐惧和怨毒。右手的力量没有丝毫放松,反而随着她徒劳的挣扎微微加重。

刘氏疼得浑身筛糠似的抖,豆大的冷汗顺着蜡黄的脸颊滚落,滴进地上的尘土里。她终于怕了,抬头对上林楠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过去那个懦弱、隐忍、任她搓圆捏扁的“林晚”,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令人骨髓都冻结的杀意和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高高在上的冷漠。

“你……你想干啥……”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绝望的惊恐。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阿树微弱而痛苦的咳嗽声,像小猫的呜咽,断断续续,却揪人心肺。

这声音如同一根导火索。林楠缓缓抬起一首紧握着的左手。五指摊开,掌心向上。

几片白色的、边缘被捏得有些粉末状的小药片,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那白色在昏暗污浊、弥漫着灰尘和劣质烟草味的茅屋里,显得异常刺眼,带着一种冰冷的、非自然的洁净感,散发着淡淡的化学药品气味。

“磺胺。”林楠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冰锥一样,清晰地刺破屋内的混乱和惨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砸在刘氏和李婶子耳中。这个词对她们而言,陌生又诡异,却本能地感到一种源于未知的、毛骨悚然的寒意。她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纯粹的白色和这丫头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让她们联想到砒霜、毒药……

林楠微微俯身,凑近刘氏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鼻尖上。

“要么,现在带着她,”林楠的目光扫过门口抖得像片秋风落叶的牙婆,“滚出去。”

“要么,”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冰冷彻骨,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带着死亡的宣告,“我让你把这药片,‘吃’下去。” 捏着药片的手指微微收紧,细微的白色粉末从指缝间飘落,如同死亡的尘埃。

刘氏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她听不懂“磺胺”是什么,但她听懂了“吃下去”这三个字里蕴含的、赤裸裸的死亡威胁!尤其是眼前这双眼睛,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温度,只有一片尸山血海般的漠然!这种眼神,她只在那些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太君”脸上见过!这丫头……真的会杀人!

“鬼……鬼啊!”牙婆李婶子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再也顾不得什么生意什么半袋高粱了,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冲出茅屋,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串惊恐到变调的哭嚎在院子里回荡,如同丧家之犬。

刘氏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在地,一股浓重的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她失禁了。她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嚎着:“别……别杀我……我滚……我这就滚……饶了我……饶了我啊……” 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像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癞皮狗,惊恐万状地逃离了这个让她肝胆俱裂的地方,留下一条湿漉漉的污迹。

茅屋里瞬间死寂下来。只剩下角落里阿树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都艰难地刮擦着人的神经,以及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骚臭味。

林楠站在原地,缓缓松开紧握的左手。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几个深深的月牙形血痕,混着细微的白色药粉。指尖,还在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不是恐惧,是这具身体太过瘦弱,十西岁的少女身躯,长期营养不良,骤然爆发的力量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消耗带来的生理性脱力。这具身体,弱得让她心头发沉。

她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血腥(来自她自己穿越前的记忆?还是阿树?)、尘土、霉味、劣质烟草和刚才刘氏留下的恶臭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1940年河南特有的、绝望而沉重的气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快步走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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