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地动山摇的爆炸仿佛就在耳边炸开!脚下坚实的土地剧烈地颤抖,如同巨兽翻身,震得林楠和林大山同时踉跄了一下。屋顶的茅草和灰尘暴雨般簌簌落下,灶台上的破碗被震得跳起来,又哐当一声摔回原位。远处,凄厉的哭喊和混乱的奔跑声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撕破了村庄死寂的假象!
“鬼子!鬼子打来了!”林大山脸色煞白,一把抄起倚在墙角的豁口柴刀,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困兽般的惊恐和决绝,“晚丫头!快!带草儿石头躲地窖!阿树……阿树也抱下去!”他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慌乱。
林楠的反应比他更快。爆炸的余音还在空气中嗡鸣,她己经像一头矫健的豹子般冲进了里屋。炕上,阿树被惊醒,挣扎着想坐起来,小脸吓得惨白。草儿和石头更是吓得哇哇大哭,紧紧抱在一起。
“别怕!捂住耳朵!”林楠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住了孩子们的哭嚎。她一把抄起炕上最厚的那床破被,兜头盖住草儿和石头,又迅速扯过另一件破袄裹住阿树,动作快如闪电,不容抗拒。“爹!帮我!”她朝外喊道。
林大山冲进来,看到女儿己经将两个小的裹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二话不说,一把抱起裹着破袄、依旧虚弱的阿树。林楠则一手一个,夹起裹在被子里、像两个大蚕蛹似的草儿和石头。父女俩配合默契,顶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哭喊和零星的枪声,冲向屋角那个用破木板掩盖的、仅能容一人弯腰进入的狭窄地窖入口。
“爹,你先下!”林楠将草儿和石头塞进林大山怀里。林大山抱着三个孩子,艰难地缩身钻进黑暗潮湿的地窖。林楠紧随其后,在钻入的瞬间,她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自家的院子——土墙矮小,木门摇摇欲坠,在真正的炮火面前,如同纸糊!
不能都躲在地窖里!那是死路!必须有人在外面观察!
念头电转,她迅速将木板盖回地窖口,只留一条缝隙,对着下面低吼:“爹!捂好他们!别出声!我守着上面!” 不等林大山回应,她己经抄起父亲放在地窖口的柴刀,一个翻滚,躲到了灶台后面那堆相对结实的柴垛阴影里。这里视野狭窄,但能观察到院门和部分院墙。
外面,混乱达到了顶峰。哭喊声、尖叫声、沉重的奔跑声混杂在一起。又是几声零星的、沉闷的枪响,距离似乎就在村口!紧接着,是更密集的、如同爆豆般的枪声响起!不是那种沉闷的日军三八大盖,而是更急促、更杂乱的枪声!有人在交火!
林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握着冰冷的柴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炮击之后是步兵交火?是国军溃兵?还是地方武装在和鬼子接火?无论哪种,对这个小小的、毫无防御能力的林家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交火声时断时续,似乎围绕着村口那一片区域。沉重的脚步声、听不懂的嘶吼声(日语?)和本地口音的怒骂声混杂在一起,越来越近!仿佛有大队人马正朝着村东头涌来!
林楠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灶台和柴垛,将自己缩进最深的阴影里。她听到沉重的皮靴声踏过自家院墙外的土路,听到刺刀碰撞的金属脆响,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血腥味顺着风飘进了院子,浓得化不开。
就在这时,一个踉跄而沉重的脚步声,极其突兀地、几乎是贴着林家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响起!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
有人!就在门外!
林楠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柴刀被她反手握紧,刀尖微微上翘,做好了随时暴起突刺的准备!是溃兵?还是受伤的鬼子?
“砰!”一声轻微的撞击声。门外的人似乎体力不支,重重地靠在了木门上。腐朽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楠的心跳如擂鼓。她透过柴垛的缝隙,死死盯着那扇门。门缝里,隐约能看到门外地上流淌开的一小滩深色的液体——是血!
紧接着,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和叽里呱啦的日语吼叫声从远处传来,迅速逼近!显然是在搜索什么!
门外那人似乎也听到了追兵的声音,发出一声极低的、带着绝望的喘息。他挣扎着,试图离开门边,但身体显然不听使唤,只是徒劳地让木门晃动得更厉害。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己经能听到刺刀挑开路边柴垛的哗啦声!
千钧一发!
林楠眼中寒光一闪!不能让他死在门口!更不能让鬼子冲进来!
她猛地从柴垛后窜出,动作快如鬼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手闪电般拉开那扇腐朽的门闩,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抓住门外那人沉重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内一拽!
“噗通!”一个高大沉重的身躯毫无防备地被拽了进来,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泥地上!与此同时,林楠反手“砰”地一声将木门关上,门闩重新插死!动作一气呵成,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门外,鬼子的皮靴声和叽里呱啦的吼叫声几乎就在下一秒踏到了门前!刺刀尖甚至刮擦到了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楠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柴刀依旧反握在手中,冰冷的刀尖,此刻正稳稳地抵在刚刚被她拽进来、摔倒在地的那个人的颈动脉上!
门外,鬼子兵似乎疑惑地停了一下,用刺刀又捅了捅木门,叽咕了几句。大概是觉得这破门里没什么价值,或者听到里面毫无动静,脚步声很快又移开,朝着其他方向搜索而去。
危机暂时解除。
林楠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她这才将目光投向地上那个被她用刀抵住脖子的不速之客。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深蓝色的粗布棉袄棉裤,样式像是本地常见的农民打扮,但林楠一眼就看出这衣服不合身,更像是临时套上的。他脸上也糊满了泥污和血垢,看不清具体面容,但下颌线条刚硬。此刻,他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呼吸粗重而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肩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深蓝色的棉袄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里面的棉絮被染成了深褐色,新鲜的血液正从那里汩汩涌出,迅速在身下的泥地上洇开一大片!是枪伤!贯穿伤!看位置,很可能伤到了锁骨下血管!
男人似乎因为剧痛和失血而陷入半昏迷状态,对颈动脉上冰冷的刀尖毫无反应。
林楠的眼神锐利如刀,迅速扫视。她的目光定格在男人因为摔倒而微微敞开的衣襟里——那里面,深蓝色粗布棉袄下,隐约露出一点……灰绿色的呢料?还有……一颗黄铜的、刻着青天白日徽记的纽扣!
国军!一个受伤的国军军官!伪装成了农民!
林楠的瞳孔骤然收缩!麻烦!天大的麻烦!收留一个国军伤兵,一旦被鬼子或者汉奸发现,整个林家都会被屠戮殆尽!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门外远处再次传来鬼子兵叽里呱啦的吼叫和几声零星的枪响,似乎发现了新的目标,喧嚣声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院子里暂时安全了。但地窖里,传来了草儿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啜泣声和林大山焦急的安抚声。
林楠低头看着地上这个气息奄奄、血流不止的男人,又看看颈动脉上自己紧握的柴刀刀尖。杀了他?一了百了?这是最安全的选择。一个重伤垂死的溃兵,死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再正常不过。
刀尖微微下压,冰冷的触感让男人昏迷中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割破皮肤的瞬间,林楠脑海中闪过雨林里那颗射向自己的子弹,闪过副手王涛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狰狞的脸。
她握着刀的手,停住了。
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属于猎手的首觉。这个男人,能在炮火和追兵中逃到这里,还懂得伪装,绝非普通的溃兵。他或许……有价值。在这个乱世,信息、人脉,有时比粮食更珍贵。杀了他容易,但可能错失一个机会。而且,他身上的国军身份,也许……可以成为一层暂时的保护色?或者,一个可以利用的筹码?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他肩头伤口的出血量——静脉破裂,失血速度极快!再不处理,不用她动手,他几分钟内就会因失血性休克而死!
救?还是不救?
林楠的眼神在冰冷杀意和飞速权衡间剧烈闪烁。时间仿佛凝固。
“姐……姐……上面……没事了?”地窖口传来林大山压抑着巨大恐惧的、沙哑的询问声。木板被推开一条缝,父亲那张惊恐而担忧的脸露了出来。
林楠猛地回神!她迅速收回柴刀,一脚将旁边一个破草筐踢过来,盖在男人流血的伤口和那点暴露的军装痕迹上。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爹,没事了!鬼子好像往西边去了!”林楠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掩盖了刚才的紧张,“快!出来帮忙!有个人……有个乡亲受伤了!倒在咱家门口了!流了好多血!”
她不能让父亲看到那军装的痕迹!至少现在不能!
林大山一听有人受伤,也顾不上害怕了,连忙从地窖里爬出来。看到地上那个盖着草筐、血流不止、昏迷不醒的“乡亲”,他也吓了一跳:“这……这咋伤的这么重?快!快抬进屋!”
父女俩合力,艰难地将这个沉重高大的男人抬进了里屋,放在土炕的另一头,和阿树隔开一段距离。
“爹,你去门口看着点!别让人进来!再烧点热水!”林楠快速吩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林大山看着女儿沉静的脸和有条不紊的指令,心中那份莫名的信任感再次占了上风。他点点头,抄起柴刀,警惕地守在了门口。
林楠立刻俯身检查男人的伤势。她一把掀开草筐,扯开男人肩头被血浸透的粗布棉袄。伤口暴露出来——一个狰狞的、边缘翻卷的贯穿伤入口在左肩前下方,对应的后背肩胛骨下方是一个更大的出口!肌肉组织撕裂严重,断裂的血管(很可能是肩胛下静脉或分支)正随着心脏的搏动,一股一股地向外喷射着暗红色的血液!出血量极大!男人的脸色己经呈现出失血过多的灰白,脉搏细速微弱,呼吸急促浅表。情况万分危急!
必须立刻止血!否则神仙难救!
林楠眼神一凝。她需要止血带!需要缝合针线!需要抗生素!这些东西,空间里都有!但父亲就在门口!
“爹!热水好了吗?再拿块最干净的布来!”林楠头也不回地喊道,同时迅速解开自己的外衣腰带——那是一根结实的布条。
“来了来了!”林大山端着半盆冒着热气的、浑浊的开水,手里拿着一块相对干净的(也是唯一一块)破布,快步走进来。他看到女儿正用那根布带在男人胳膊上臂处用力缠绕、打结,动作麻利得不像话。
“晚丫头,你……你这是干啥?”林大山看着那喷涌的鲜血,声音都在抖。
“压住血管!不然血就流干了!”林楠简短解释,将布带勒紧,用一根筷子绞紧固定(简易止血带)。喷涌的鲜血果然减缓了大部分,变成了缓慢的渗流。她接过父亲递来的“干净”破布,用热水浸湿(聊胜于无),迅速清理伤口周围的泥污和血痂。
“爹,再去烧点水!越多越好!”林楠再次支开父亲。林大山看着女儿专注而专业的动作,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转身又去了外间。
机会!林楠立刻背对门口,身体挡住视线。意识沉入空间!目标明确——无菌止血带!缝合包!生理盐水!注射器!破伤风抗毒素!抗生素(青霉素)!
心念急动!掌心连续出现沉甸甸的触感!
一条宽厚的、带着卡扣和绞盘的军用橡胶止血带!
一个密封的无菌缝合包(里面针线镊子齐全)!
一瓶500ml的塑料软袋装0.9%氯化钠溶液!
一支一次性注射器!
一小瓶破伤风抗毒素!
还有一支密封的、装着白色粉末的青霉素钠粉针剂!
成了!关键物品全部取出!
林楠动作快如闪电!她迅速解开那根简陋的布带止血带,将专业的橡胶止血带精准地绑在男人上臂近心端,快速绞紧!彻底阻断了动脉血流!伤口渗血几乎停止!
她撕开生理盐水软袋,用盐水反复冲洗伤口内外,冲掉污物和凝血块。冰冷的盐水刺激让昏迷中的男人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接着,她打开缝合包,戴上无菌手套(空间里取出),动作精准而稳定。弯针穿上可吸收缝线,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撕裂的肌肉组织和断裂的血管断端间快速穿梭、打结、止血。每一针都稳、准、狠!深蓝色的棉袄被剪开更大,露出里面染血的灰绿色军装衣领,但林楠此刻全神贯注,无暇他顾。
缝合血管,闭合肌肉层……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她却浑然不觉。门外,林大山烧水的动静和远处零星的枪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当最后一针皮下缝合线打结剪断,林楠长长舒了口气。主要的出血点止住了。她迅速给伤口覆盖上无菌纱布(缝合包内自带),用绷带加压包扎固定。
“爹!热水!”她喊道。
林大山端着一盆新烧开的水进来,看到女儿己经处理完毕,伤口被包得整整齐齐,地上堆着一堆沾满血污的布条和从未见过的奇怪物品(生理盐水袋、注射器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楠没时间解释。她拿起注射器,熟练地敲开青霉素粉针剂的瓶口,用生理盐水稀释、抽吸。然后,她拉起男人另一只胳膊,找到肘部静脉,消毒(用盐水代替酒精),一针见血!将淡黄色的青霉素溶液缓缓推入静脉。
接着是破伤风抗毒素,肌肉注射。
做完这一切,她才解开止血带(注意了时间,没有超过一小时),观察远端手指的血液循环恢复情况。还好,没有坏死迹象。
“晚丫头……这……这些东西……”林大山指着地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垃圾”,声音干涩。
“捡的。”林楠面不改色地开始收拾,“洋人打仗扔下的,看着有用就捡回来了。”她迅速将用过的注射器针头掰弯毁掉,连同生理盐水袋、药瓶等所有带有现代标识的东西一股脑塞进灶膛里烧掉!火焰瞬间吞噬了那些不容于这个时代的痕迹,只留下刺鼻的塑料燃烧气味。
林大山看着女儿麻利而诡异的动作,再看看炕上那个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但依旧昏迷不醒的陌生男人,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女儿救了这个“乡亲”,用的法子虽然古怪,但确实止住了那吓人的血……这就够了。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年月,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林楠处理完所有痕迹,走到水盆边洗手(用最后一点净水片处理过的水)。她看着盆里自己沾满血污和油彩(伪装残留?)倒影,眼神冰冷而疲惫。
炕的另一头,阿树睁着大眼睛,惊恐又好奇地看着这一切。草儿和石头缩在炕角,吓得不敢出声。
而那个被救下的男人,在强效青霉素的作用下,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灰败的脸上也隐约有了一丝血色。他依旧昏迷着,但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
林楠走到炕边,目光落在男人因为包扎而敞开的衣襟处。那点灰绿色的军装领口和青天白日徽记的纽扣,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刺眼。
麻烦,才刚刚开始。她救下了一颗可能带来灭顶之灾的火种,也抓住了一根或许能借力的藤蔓。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炮火声似乎停歇了,但村庄里压抑的哭声和远处野狗的吠叫,交织成1940年冬夜最凄凉的背景音。这个小小的、破败的茅屋里,因为一个不速之客的闯入,空气变得更加沉重而微妙。林楠知道,她必须尽快让这个男人醒过来,或者……做出最终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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