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战后疮痍

破晓的微光艰难地穿透厚重如铅的辐射云层和尚未散尽的硝烟，吝啬地涂抹在希望堡垒与灰铁营地曾经盘踞的土地上。光芒所及之处，不再是壁垒森严的据点，而是一片被彻底蹂躏、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焦土炼狱。

目之所及，皆是废墟。希望堡垒那引以为傲、经历了巢母酸液与兄弟会重炮双重考验的合金围墙，此刻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巨大的缺口犬牙交错，边缘是熔融后又凝固的暗红色钢铁，扭曲的钢筋如同折断的肋骨般支棱着，诉说着最后的倔强与彻底的失败。堡垒内部，几乎找不到一栋完好的建筑。指挥中心只剩下小半截布满巨大裂痕、摇摇欲坠的混凝土骨架，的钢筋狰狞地刺向灰暗的天空。护盾发生器所在的区域，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流淌着冷却后暗红铁水的深坑，扭曲的金属基座如同怪物的骨骸，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和臭氧气息。

灰铁营地的景象同样触目惊心。那些由厚重钢板和粗犷焊接构成的车间、仓库和防御工事，在饱和轰炸和畸变体的冲击下，大部分己化为燃烧后的黑色框架和扭曲的废铁。赵副统领心爱的战车改装平台彻底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弹坑和散落一地的、无法辨认的零件残骸。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令人窒息：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皮肉烧焦的恶臭、金属被强酸腐蚀后特有的刺鼻铁锈味、以及辐射尘那无处不在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土腥味。每一种气味都像带着倒钩的鞭子，抽打着幸存者的神经。

死寂，是黎明的主旋律。只有风穿过破碎钢铁和焦黑尸骸发出的呜咽，以及……远处零星响起的、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乌鸦在低空盘旋，发出不祥的聒噪，黑色的身影不时落下，啄食着无人收敛的残骸。

临时清理出的伤员安置区（由几个相对完整的地下掩体仓促改造而成），是这片死寂炼狱中唯一的“生机”，却充满了令人心碎的绝望。空间狭小、空气污浊，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刺鼻气息混合在一起。简陋的地铺上挤满了伤员。缺胳膊断腿的重伤者比比皆是，被酸液腐蚀得面目全非的战士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呜咽，被冲击波震伤内脏的士兵口鼻不断溢出带泡沫的鲜血。吴教授带领着仅存的几名医护人员，如同在血池中挣扎，他们的双手被血污和药渍浸透，眼神疲惫而麻木，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药品和洁净的绷带早己耗尽，只能用沸水煮过的破布和有限的草药替代。每一次艰难的呼吸，每一次痛苦的抽搐，都在无声地消耗着这刚刚在血火中诞生的、脆弱不堪的“自由”。

“统计……初步统计出来了……” 一名灰铁营地负责后勤的老兵，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将一份沾着血污和泥土的、用炭笔写在破烂纸片上的清单递给林枫。他的手指在颤抖，眼神躲闪，不敢去看林枫的眼睛。

林枫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片。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希望堡垒： 战斗人员阵亡/失踪：217人。重伤失去战斗力：83人。轻伤：41人（尚可持械）。平民伤亡：约三分之一（多为老弱妇孺，死于轰炸、建筑坍塌及后续混乱）。

灰铁营地： 战斗人员阵亡/失踪：185人（包含赵副统领带去追击的部分精锐）。重伤：62人。轻伤：35人。非战斗人员损失：过半（营地覆灭时未能撤离）。

“集市区”（杰克部）： 武装人员阵亡/失踪：74人。重伤：22人。轻伤：19人。

装备损失： 护盾发生器（实验型）彻底损毁。所有固定防空火力全灭。灰铁营地重型载具（坦克、装甲车）损失殆尽，仅余少量严重受损改装车。堡垒能量武器超过70%损毁或能量耗尽。灰铁库存弹药消耗95%以上……

总战斗减员超过70%。核心防御力量十不存一。

林枫沉默地看着纸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废墟，扫过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伤员，扫过远处正在默默收敛战友残骸的、佝偻着背的士兵身影。一股冰冷的、沉重的窒息感，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打破了死寂！声音来自临时指挥中心（设在能源核心区一个相对完好的地下监控室）！

赵副统领那具几乎报废的动力装甲矗立在控制台前，巨大的动力拳套深深嵌入金属控制面板！扭曲的金属边缘翻卷，电火花噼啪作响！他猩红的电子眼疯狂闪烁，面甲下传出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低沉的咆哮：“废物！都是废物！老子的兵……老子的家当……全他妈没了！” 他的声音里没有眼泪，只有被巨大损失灼烧后的狂暴怒意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灰铁营地的精锐，他一手打造的钢铁力量，在这场惨胜中几乎灰飞烟灭。

不远处，杰克靠在一堆沙袋上，仅剩的独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小心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本用油布包裹的硬皮账本，手指在染血的封皮上着。集市的人脉，那些隐秘的资源点，那些狡兔三窟的安全屋……如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小心翼翼地将账本重新塞回最深处，仿佛那是他仅存的、最后的尊严和念想。他的几个核心手下默默地围坐在旁边，擦拭着手中的武器，眼神空洞而疲惫。

死寂再次笼罩。胜利的代价，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然而，废土的生命力，总在绝望的灰烬中挣扎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