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艰难地爬升到更高的位置,将更多惨淡的光线洒在焦土上时,堡垒外围的警戒哨传来了不同以往的讯号。
不是敌袭的警报,而是带着惊疑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振奋。
“报告!北面……北面荒原!出现人群!不是兄弟会!是……是流民!好多流民!”
林枫、赵副统领、杰克等人迅速登上堡垒残存的一段相对较高的断墙。举目望去。
只见北方的荒原上,在弥漫的辐射尘和未散尽的硝烟中,一支庞大而杂乱的队伍正朝着堡垒的方向缓缓移动。他们衣衫褴褛,满面风霜,推着简陋的独轮车,背着破旧的包裹,搀扶着老人和孩子。队伍中夹杂着一些由改装皮卡或农用车组成的微型车队,上面堆满了简陋的家当。人数……粗略看去,竟有数百之众!他们如同逃离地狱的蚁群,带着疲惫、恐惧,但眼中却燃烧着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自由同盟……这里……真的是自由同盟吗?” 一个被父亲抱在怀里、满脸污垢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远处那片巨大的废墟和断墙上如同雕塑般的身影,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是这里!孩子!就是这里!” 抱着她的男人声音沙哑却激动,“我们听说了!他们打退了钢铁兄弟会!打退了那些吃人的怪物!这里是废土上唯一敢反抗、还能活下来的地方!”
流言,如同野火,早己在兄弟会溃败的那一刻,就随着逃亡的散兵游勇和某些神秘的信息渠道,在废土上飞速蔓延。自由同盟——一个由希望堡垒、灰铁营地和拾荒者残部组成的、在两大巨头的夹缝中奇迹般存活下来,并重创了钢铁兄弟会主力的新生势力——其名字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无数在永夜中挣扎的幸存者。
堡垒的士兵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默默地看着这支越来越近的队伍。他们疲惫麻木的眼神中,第一次映入了新的色彩。有警惕,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责任?还是……被需要的价值感?
“警戒级别不变,加强外围巡逻。开放北侧临时入口。设立登记点。吴教授,组织人手,优先接收重伤员和妇孺。食物和净水配额……重新调整,优先保障新来者最低生存需求。” 林枫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下达的命令却清晰而迅速。他没有沉浸在悲伤中太久,现实的重担己压上肩头。
“妈的……又来一群张嘴吃饭的……” 赵副统领低声咒骂了一句,猩红的电子眼扫过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人手,现在是比弹药更稀缺的资源。
“老狗,带几个机灵点的,混进去看看。有没有兄弟会的探子或者永生的杂碎。” 杰克对身边的老狗低语,独眼中闪烁着老练的警惕。
新生的血液,开始源源不断地注入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登记点前排起了长龙,吴教授带着几个识字的伤员和堡垒居民,艰难地记录着姓名、特长、来源地。简陋的粥棚支了起来,稀薄的糊糊散发着微弱的谷物香气,却让那些饥肠辘辘的流民眼中爆发出近乎贪婪的光芒。堡垒残存的居民默默地让出部分地下掩体的空间,尽管条件依旧恶劣。一种名为“希望”的脆弱纽带,开始在废墟之上悄然编织。
与此同时,在堡垒另一侧,巨大的战利品清理场成了另一个充满生机的焦点。
被击毁的兄弟会装甲残骸、散落的各种先进武器、甚至从“审判者”号坠毁点搜寻回来的、相对完好的设备部件,堆积如山。灰铁营地的技工(幸存下来的)和堡垒的技术人员,如同发现了宝藏的探险家,在吴教授的统筹下,开始了疯狂的拆卸、分类和修复工作。
“我的老天……这是‘灰熊’坦克的主炮稳定陀螺仪!虽然坏了,但里面的微型轴承和传感器……都是宝贝!” 一个灰铁的老技师捧着一块沾满油污的精密部件,双手激动得发抖。
“看这个!T-45d动力装甲的完整腿部液压驱动模块!我们的外骨骼有救了!” 另一个堡垒的年轻工程师兴奋地喊道。
“能量电池!好多能量电池!虽然有些过载了,但拆解回收核心材料也值了!” 负责清点物资的后勤人员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最令人振奋的发现来自“审判者”号巨大的残骸深处。一支由灰铁和堡垒联合组成的、装备了简易防护的勘探小队,冒着辐射和结构坍塌的风险,深入扭曲的钢铁坟墓,带回了几件至关重要的物品:一个相对完好的飞艇主推进器矢量喷口控制单元;一块记录着部分飞行数据和能量护盾参数的、严重受损但部分数据可恢复的飞行数据记录仪(黑匣子残片);以及一门被炸飞、但关键结构尚存的舰载激光副炮!
这些来自钢铁兄弟会最高科技结晶的残骸,如同黑暗中的启明星,照亮了同盟技术跃迁的可能。吴教授几乎扑在了这些残骸上,布满血丝的眼睛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狂热光芒。艾莉博士的投影也频繁出现在清理场临时架设的通讯终端旁,远程指导着关键部件的拆卸和数据提取。前哨站的技术力量,开始通过这些残骸,源源不断地逆向解析着兄弟会的尖端科技。
“堡主!” 一个负责清理的少年兵(新加入的流民)兴奋地跑到林枫面前,手里捧着一把相对完好的兄弟会制式激光步枪,枪身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这枪……我们能留着用吗?”
林枫看着少年眼中那混合着对武器敬畏和对力量渴望的光芒,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正在废墟中拆卸“宝藏”、眼中重新燃起干劲的技工和士兵,缓缓点了点头。缴获的装备,不仅仅是武器,更是火种,是让同盟在废墟上重新站起来的脊梁。
堡垒的声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向废土的各个角落扩散。在流民队伍抵达后的几天内,又有几支规模较小的队伍陆续抵达:一支由十几名武装猎人组成的小型佣兵团,声称仰慕同盟对抗兄弟会的勇气,前来投靠;一个依托废弃矿坑生存、拥有一定机械维修能力的小型聚居地,派来了使者,表达了结盟和寻求庇护的意愿;甚至还有几个独行的、在废土上小有名气的技术“怪才”,被兄弟会残骸中蕴含的尖端技术所吸引,主动找上门来……
自由同盟的名字,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废土北方的地图上,成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象征着抵抗与希望的力量符号。
临时指挥中心内,气氛比之前多了几分活力和……繁杂。简陋的全息地图上,代表同盟控制区域的红点依旧只有堡垒废墟及其周边一小片清理出的安全区,但代表新加入人口和势力的绿色标记却在不断增加。
“人口激增,净水和食物压力巨大。能源核心修复进度缓慢,仅能维持基本照明和通讯。外围畸变体活动依旧频繁,需持续清剿。缴获装备的修复和逆向工程需要大量时间和专业人手……” 吴教授汇报着现状,眉头紧锁,但语气中少了绝望,多了紧迫。
“地盘就这么大,人越来越多!那些新来的家伙,规矩都不懂!再这么下去,我们自己先乱了!” 赵副统领看着地图上密集的标记,烦躁地敲打着桌面(新的,临时拼凑的)。
“地盘是人打出来的!规矩是人立的!” 杰克冷冷地插了一句,独眼扫过地图,“北边那片‘碎石峡谷’,以前是拾荒者的地盘,易守难攻,资源点不少。现在人没了,地方空着。还有东边‘铁锈镇’的废墟……清理出来,能安置不少人,也能当缓冲哨站。”
林枫站在地图前,目光深邃。他听着众人的讨论,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代表堡垒核心区的标记,最终停留在全息地图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被特别标注为深蓝色的点上——那是“审判者”号坠落撞击点,也是艾莉博士反复警告的异常能量源位置。
“吴教授,艾莉博士,” 林枫的声音打断了关于地盘和人口的争论,“关于那个地下的能量源……勘探队准备得怎么样了?”
吴教授推了推重新配好的眼镜:“简易钻探设备和防护服己经改装完成。由我亲自带队,老狗(杰克的人,熟悉地下环境)和两名灰铁的重装兵(提供防护)随行。明天一早出发。不过……” 他顿了顿,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艾莉博士的最新分析显示,该能量源的稳定是暂时的,其内部结构……极其复杂且充满未知的力场干扰。初步判断,很可能是旧时代某个未被记录的、深埋地底的巨型设施的一部分。风险……极高。”
艾莉博士的投影补充道:“能量特征与‘求知者’数据库记载的‘创世之焰’计划外围设施有部分相似性,但核心波段差异巨大。强烈建议:在获得更详细数据前,避免任何深入接触。其潜在威胁等级……可能远超之前的‘深潜者’研究所。”
地底的幽蓝,如同新生摇篮下无声的裂痕。
林枫的目光扫过指挥室内众人:疲惫却眼中重燃希望的吴教授;烦躁却不得不面对现实的赵副统领;眼神锐利、盘算着新地盘的杰克;还有那些在门外忙碌的、带着重建热情的新老面孔……
“勘探按计划进行。目标:确认入口位置,评估外部环境,采集能量样本。严禁深入!安全第一。” 林枫下达了命令,语气不容置疑。“至于新来的同胞和地盘……” 他看向赵副统领和杰克,“地盘要拿,人要管。老赵,你负责整合所有武装力量,建立统一的巡逻和防御章程,新来的佣兵和武装流民,打散编入现有小队,由老兵带。杰克,你负责新聚居点的选址和初期开拓,人手从新来的流民里挑,按劳分配口粮和净水。规矩,就从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开始立!”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地图中心那片象征堡垒的废墟上,声音低沉而有力:
“这里,是自由同盟的心脏。它现在是一片废墟。”
“我们要做的,不是守着这片废墟哭泣。”
“我们要用缴获的钢铁做骨架,用新来的血肉做砖石,用打出来的威名做旗帜!”
“在这片焦土之上,重建我们的家园!一个更强大、更坚固、足以让钢铁兄弟会和永生教都为之颤抖的家园!”
话语落下,指挥室内短暂的沉默后,响起几声低沉的应和。赵副统领猩红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杰克着下巴,独眼中精光闪动。废墟之上,重建的蓝图己然展开,而地底的未知阴影,也悄然拉开了探索的序幕。新生与危机,如同双生子,在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上,同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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