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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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心软

 

谢昭那泣血的控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穿了萧执帝王威严的盔甲,露出了底下鲜血淋漓的、属于萧执本人的痛楚与无助。

“我别无选择!”

“你如今说这些,是做什么呢?”

“是为了让我更恨你?还是为了让你自己……好过一点?”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他心上。

他看着眼前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爱恨交织到几乎崩溃的谢昭,看着她眼中那份被权力碾碎却依旧在绝望中挣扎的爱意,巨大的愧疚和一种更深的、近乎灭顶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怕。

怕她真的恨透了他。

怕这满室的喜庆红烛,最终只映照出她眼中冰冷的恨意。

怕明日的大婚,成为他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的起点。

在谢昭话音落下的瞬间,在看到她眼中那破碎的绝望光芒时,萧执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帝王权衡、所有的强势伪装,轰然倒塌!

他猛地伸出手,不再有任何犹豫,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道,将那个倔强又脆弱的身影狠狠拥入怀中!

“皎皎!”

谢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浑身一僵!那滚烫的、带着龙涎香和属于他独特气息的胸膛紧紧贴着她,双臂如同铁箍般将她牢牢禁锢,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放开我!”

谢昭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泪水更加汹涌,双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用力推搡,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你放开!萧执!你放开!”

她的挣扎在萧执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徒劳。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她散发着幽香的发顶,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近乎卑微的急切和慌乱,在她耳边炸开:

“听我说!皎皎!你听我说!”

他的声音不再是帝王的命令,而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祈求:

“后宫!我登基至今,从未踏入任何妃嫔宫中!从未碰过她们任何人一根手指!”

这句话,如同惊雷,让谢昭的挣扎猛地一滞!她抵在他胸前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软化,萧执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更快,话语也更加首白,带着一种急于剖白心迹的迫切:

“是!皇后是献帝强塞给我的!他就是要恶心我,就是要让我娶一个无权无势、毫无助力的女人!因为他知道……他比谁都清楚,我真正想娶的,想立为皇后的,从来都只有你!只有你谢昭!”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愤怒和深沉的无奈:

“后宫那些人,大半是宸王党塞进来的眼线!淑妃柳如嫣,就是淑太妃的亲侄女,宸王的表妹!剩下的,也是先帝生前硬塞进来的,为了监视我,为了恶心我!她们不是我的妃嫔,她们是悬在我头顶的刀,是插在我心口的刺!”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令人心碎的孤独:

“皎皎,你知道吗?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在那冰冷的龙椅上……我只有一个人。”

“太后是我的生母,可她首先是太后。朝臣们各有心思,或依附,或观望,或恨不得将我拉下龙椅!”

“我每日面对的是无休止的算计、是虎视眈眈的敌人、是必须戴着的帝王面具!”

“只有想到你,想到江南的你,想到我们小时候……那才是我唯一能喘息的地方,是我在这深渊里唯一能看到的光!”

他的声音哽住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那是一种超越了帝王身份的、属于萧执本人的、赤裸裸的祈求:

“皎皎……我求你……”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几乎贴上她冰凉的耳廓,那灼热的气息和带着哽咽的低语,像最柔软的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进谢昭的心房:

“别推开我……”

“陪陪我……好不好?”

“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

这五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谢昭心中最后一道名为“怨恨”的冰墙!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份赤裸的、卑微的、带着帝王脆弱和少年萧执影子的祈求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抵在他胸前的手,彻底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垂落下来。

汹涌的泪水依旧在流,却不再是怨毒的控诉,而是化作了滚烫的心疼和无法抑制的爱怜。

她爱他啊!

爱那个在深宫里给她带糖人的执哥哥!

爱那个笨拙地安慰她的少年!

爱那个在江南许下重诺的太子!

更爱眼前这个,坐拥天下却孤独如困兽、将最脆弱一面剖给她看的帝王萧执!

她恨他的霸道,恨他的强权,恨他不给她选择……

可她更心疼他在这权力漩涡中的挣扎与孤独!心疼他背负着弑父骂名登基的艰难!心疼他被先帝如此羞辱!心疼他在这危机西伏的深宫里,连一个可以真正信任、可以卸下伪装的人都没有!

“执哥哥……” 一声带着浓重哭腔的、久违的呼唤,从谢昭颤抖的唇间溢出。

这声呼唤,跨越了三年离别的时光,跨越了皇权的冰冷枷锁,带着最原始的爱恋和心软。

她不再挣扎,不再抗拒。

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了下来,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处,她缓缓地、轻轻地,将脸颊埋进了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

纤细的手臂,带着迟疑,带着颤抖,最终还是环上了他劲瘦的腰身。

这是一个无声的回应。

一个心软的妥协。

一个在爱恨交织的废墟上,用泪水和心疼重建的、小心翼翼的拥抱。

萧执感受到怀中人儿的软化,感受到那轻轻环上腰身的、带着颤抖的手臂,感受到她温热的泪水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随即是更紧、更深的拥抱!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生命,仿佛抓住了这冰冷世间唯一的救赎!

他将脸深深埋进她散发着幽香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和气息,那一首紧绷的、属于帝王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彻底剥落,只剩下一个疲惫不堪、却又因她的接纳而重新燃起希望的男人。

红烛静静地燃烧,烛泪无声滑落。室内不再是无言的对抗,而是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泪水的温暖与宁静。

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这大婚前夜的闺阁里,在这爱恨交织的囚笼中,短暂地依偎在一起,汲取着彼此的温度和那深入骨髓的爱意。

他抱着她,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她依偎着他,像漂泊的孤舟终于靠岸。

纵有千般无奈,万般枷锁,此刻,爱意暂时压倒了怨怼,心疼融化了寒冰。

明日宫门深似海,至少今夜,让他们在这虚假的宁静里,做回片刻的“执哥哥”和“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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