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昭阳宫大门紧闭。
白蔻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带着青黛、朱砂守在门口，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宫墙之外，并未立刻散去、而是被驱赶到稍远处廊下的妃嫔们，正压低声音，惊魂未定地交换着眼神。
“陛下……陛下竟亲自接管了六宫之权？”
“皇后娘娘被禁足三月，凤印都封了……这跟废后有什么区别？”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贤妃李静姝蹙眉制止，但眼中也难掩震惊。
她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紧闭的昭阳宫大门，又惊又惧，更带着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疑惑。
疑惑什么？
疑惑陛下对谢贵妃如此盛宠，甚至不惜为她雷霆手段处置皇后，为何……
为何不干脆将那象征着后宫至高权力的凤印，首接赐给昭阳宫？
让谢贵妃名正言顺地统领六宫？
这念头在许多人心中盘旋。
‘是了！定是如此！’
丽嫔周雨薇眼底闪过一丝自以为是的了然，用只有身边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道：“谢家势大，江南沈家更是手握重兵！陛下再宠爱贵妃，终究是帝王！他怎会放心将整个后宫都交到谢氏女手中？如今贵妃又‘病’了，正好是个由头，陛下亲自掌管，既显恩宠，又防外戚，这才是帝王心术！”
这番“高论”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暗暗点头。
是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再宠爱，权力终究是帝王的底线。
陛下对贵妃的“专宠”或许是真的，但这后宫大权，他终究还是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没有给谢家更进一步的机会。
这似乎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她们自以为窥见了帝王心术的一角，心中那因帝王极端偏爱而产生的强烈失衡感，竟诡异地被这“权力制衡”的想法稍稍抚平了一些。
看，陛下再爱她，也不是毫无保留的。这深宫，终究还是陛下的深宫。
然而，她们永远不会知道。
在那寂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的内殿里，萧执握着谢昭的手，看着她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微微蹙起的秀眉，心中所想的，全然与她们的猜测背道而驰。
不给她凤印，不让她掌管六宫，哪里是什么帝王心术，什么忌惮外戚？
萧执的指腹轻轻抚过谢昭微蹙的眉心，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怜惜与无奈。
他太了解他的阿妩了。
他的阿妩，是江南水乡养出的娇花，是春日暖阳下慵懒的狸奴。
她爱琴棋书画，爱美食佳肴，爱赏花逗鸟，爱一切美好的、让她开心的事物。
她骨子里就刻着“懒”字，能躺着绝不坐着，能让人代劳绝不自己动手。
让她去管这偌大的后宫？去处理那些繁琐的宫务？
去和那些心思叵测的妃嫔周旋？
那简首是要了她的命！
她入宫前，就曾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抱怨：“执哥哥，宫里规矩好多，好烦的……” 他那时就笑着许诺：“规矩是给别人守的，阿妩只管自在。”
若她真想要那凤印，想要那权力，以他的心意，登基那日就能给她。
但他知道，她不会要，也不屑要。
那金灿灿的凤印，对她而言，不过是块沉重冰冷、束缚自由的铁疙瘩，远不如一盘新出炉的点心或一本有趣的话本子来得吸引人。
他亲自接管六宫，封存凤印，不是忌惮，不是制衡，而是——
他舍不得她累着，更舍不得让那些肮脏的宫务和恶心的倾轧，玷污了他捧在手心里、只想让她无忧无虑、安稳躺赢的珍宝。
“傻皎皎……”
萧执低叹一声，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感受着那微弱的暖意，“你只要好好活着，快快乐乐地做你的贵妃就好。这些烦心事，这些害你的人……执哥哥都会替你挡在外面，替你碾碎。”
殿内，药香弥漫。
殿外，人心揣测。
唯有帝王心中，一片澄澈。
他不要他的阿妩做什么贤良淑德、统领六宫的皇后，他只要她做那个被宠坏了的、能在他身边安然、无忧无虑一辈子的谢昭。
素馨在屏风后悄然更换了银针的位置，看着榻上帝妃相依的身影，默默垂下了眼帘。
她知道，娘娘虽然经历风浪，但躺赢的根基，非但没有动摇，反而因帝王此刻这清醒而偏执的认知，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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