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内，熏着宁神的苏合香，暖意融融。
金丝楠木的雕花窗棂滤进初秋稀薄的阳光，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谢昭斜倚在临窗的紫檀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一条雪白的狐裘毯子衬得她脸色还有些许未褪尽的苍白，却无损那份慵懒的丽色。
她指尖捏着一枚晶莹剔透的葡萄，慢悠悠地送入口中，另一只手随意翻着一本新得的江南风物志，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心思并不全在书上。
殿内侍立的宫人，个个屏息凝神，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青黛捧着一盅刚在小厨房用银吊子煨好的燕窝羹，小心翼翼地吹着气，试了又试温度，才轻手轻脚地呈到谢昭手边的小几上。
“娘娘，温度正好，您用些？”
青黛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
谢昭眼皮都没抬，只懒懒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仿佛那上面的墨迹比眼前的珍馐更有吸引力。
她伸出纤纤玉指，却不是去碰那盅羹，而是捻起了碟子里另一颗更大的葡萄。
这时，白蔻沉稳地走了进来，她穿着素净的宫装，步履无声。
她先是对谢昭行了一礼，然后才走到榻边，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禀报道：“娘娘，事情都了结了。”
谢昭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抬起了眼睫，那双清澈的眸子看向白蔻，带着一丝询问，却无半分急切或忧虑，平静得像一泓秋水。
白蔻对上她的目光，继续道：“方婕妤在冷宫‘急病’，没熬过两日。严选侍在掖庭做苦役，昨日失足跌进了废井，捞上来时己经没气了。至于那个经手茶水的宫女，当场就杖毙了。”
她的话语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事，只有最后一句才稍稍加重，“皇后娘娘因疏于管教，被陛下斥责，凤仪宫闭宫，无旨不得出入了。”
殿内落针可闻。几个小宫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
谢昭静静地听着，脸上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她甚至又拿起一颗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着皮，紫红色的汁水染上她莹白的指尖，也浑不在意。
首到白蔻说完，她才轻轻“哦”了一声，将剥好的葡萄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下去，仿佛白蔻方才说的，不过是“今日天气不错”之类的闲话。
“知道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软糯，透着一股子事不关己的慵懒。
她拿起帕子，仔细擦了擦指尖的汁液，目光又落回书页上，语气平淡无波，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伸手害人，就该想到会有今日。我虽懒得理会她们，可也不是泥捏的菩萨，由着人作践。咎由自取罢了。”
说罢，她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嫌书上的字太小，对着青黛道：“青黛，把这碟子蜜饯挪开些，挡着光了。”
“是，娘娘。”
青黛连忙应声，麻利地将小几上的果碟挪开，动作轻巧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
白蔻垂手侍立一旁，不再多言，眼中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和满意。
殿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沙沙声。
没过多久，殿外传来一阵沉稳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压低嗓音的通传：“陛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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