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随着柳承志等人狼狈退下，紫宸殿内凝重的气氛稍缓，却依然残留着权谋交锋后的余韵。
萧执并未让谢渊和周正阳一同离开。
“谢卿留步。”
帝王的声音响起，比方才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沉郁。
周正阳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告退，将空间留给这对身份特殊的君臣——更是翁婿。
殿门在周正阳身后悄然合拢。偌大的殿内，只剩下萧执与谢渊二人。
沉水香袅袅，映衬着帝王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身影。
他并未回御座，而是缓步走下御阶，停在了谢渊面前。
这个举动本身，就带上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谢渊垂手肃立，姿态恭谨依旧，却敏锐地察觉到皇帝身上散发出的，并非帝王威仪，而是一种…
沉重的歉意与难以言说的疲惫。
“岳父，”
萧执开口，声音低沉，目光落在谢渊紫袍官服绣着的麒麟纹样上，仿佛透过那威严的图腾，看到了那个被他捧在心尖上的、娇憨慵懒的女儿，“我…对不起你。”
谢渊微微一怔，随即明白皇帝所指并非朝堂倾轧，而是更深层的东西。
他抬起头，对上萧执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那里没有睥睨天下的锐利，只有深深的歉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陛下何出此言？臣…”
谢渊刚想说什么，却被萧执抬手打断。
“朕知道。”
萧执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与舅父、沈砚，当初是如何反对皎皎入宫的。你们怕的，就是这深宫里的明枪暗箭，魑魅魍魉。你们怕朕…护不住她。”
“陛下！”
谢渊心头一震，立刻躬身，“臣等绝无此意！陛下对阿妩之心，天地可鉴！只是为人父母，难免…”
“我明白。”萧执再次打断他，语气沉重，“我都明白。是我…过于自负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翻涌的痛色，“我以为，将她放在昭阳宫，放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给她最好的护卫，最高的尊荣，就能隔绝一切风雨。可结果呢？先是有人胆敢在她茶中下药，害她心疾复发，差点…差点…”
那个“死”字，萧执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若非白蔻警觉，若非素馨通晓药理…”
萧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帝王极少流露的脆弱，“这一次，又是这等恶毒阴诡的厌胜之术！虽非首接害她性命，却是指着她的‘天命’，要借朕的手…毁了她！”
他猛地看向谢渊，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滔天的怒火：“岳父，今日削柳承志的权，贬钱、孙的官，只是开始！朕向你保证，今日之辱，皎皎所受之惊，朕必百倍讨还！宸王萧策，柳承志，连同他们背后所有的魑魅魍魉，朕要他们…灰飞烟灭！”
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铁钉，狠狠砸在金砖之上！这是帝王最赤裸的杀意，最坚定的誓言！
谢渊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却己显露出铁血手腕的帝王，看着他眼中为女儿燃起的滔天怒火与保护欲，心中最后一丝因女儿入宫而产生的忧虑，终于缓缓散去，化为沉甸甸的信任和一丝为人父的酸楚欣慰。
他撩起官袍下摆，郑重地跪了下去：
“陛下隆恩！臣代阿妩，代谢氏满门，叩谢陛下！”
这一跪，是臣子对君主的忠诚，更是父亲对守护女儿之人的感激。
“阿妩能得陛下如此倾心相护，是她此生之幸！臣与沈家，愿为陛下前驱，荡平逆贼，万死不辞！”
萧执俯身，亲手将谢渊扶起。
君臣之间，此刻更像是翁婿同心。
“岳父，”萧执扶着谢渊的手臂，声音低沉却无比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未来的力量，“朕今日留你，除了致歉与表态，还有一事，需你知晓，亦是朕对皎皎、对谢家、更是对朕自己心的承诺。”
谢渊肃然：“陛下请讲。”
萧执的目光投向昭阳宫的方向，眼底的冰冷杀意尽数化为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与坚定：“待朕彻底拔除宸王萧策及其党羽，清扫干净这朝堂后宫…皎皎身边，将再无任何碍眼之人。”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那些妃嫔，背后都牵连着谁，朕都会给她们一个‘合适’的归宿，绝不会再让她们出现在皎皎眼前，扰她半分清净！”
他看向谢渊，眼神坦诚而灼热：“我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皎皎一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只会是她！待尘埃落定，这天下皆知的后宫，不过是我为皎皎一人筑起的金屋！朕要她做这大胤朝独一无二的、真正意义上的…唯一！”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是帝王最奢侈、最不容置疑的承诺！
不是靠言语，而是靠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和铁腕清扫来实现！
谢渊心神剧震！
饶是他见惯风浪，也未曾想过帝王竟能给出如此决绝的承诺！
清除政敌的同时，竟是将整个后宫作为“战利品”一并清理，只为给他的皎皎一个彻底干净、独占君心的未来！
“陛下…” 谢渊喉头微哽，再次深深一揖，这一次，是纯粹的、为女儿感到的喜悦与安心，“臣…明白了。阿妩有陛下如此心意，夫复何求？臣与沈家，静待陛下扫清寰宇之日！阿妩她…值得陛下为她倾尽所有。”
萧执微微颔首，方才流露的浓烈情感缓缓收敛，重新覆上属于帝王的沉稳：“去吧。江南之事，沈砚那里，务必盯紧。我…不会让皎皎等太久。”
“臣遵旨！” 谢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力量，躬身告退。
他知道，女儿的未来，将比他们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光明和圆满。
而这一切，都系于眼前这位帝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铁腕，和他那颗只为谢昭跳动的心。
殿门开合，谢渊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萧执独自立于空旷的大殿中，指尖轻轻抚过腰间那枚温润的蟠龙玉佩，那是临行前他的昭昭塞给他的。
“唯一…”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柔到极致的弧度。
快了，昭昭。
执哥哥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http://isfxs.com/book/GDHCIG-9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isf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