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听着自家娘娘那番“嫌命长”的犀利点评，心中那点因淑妃作妖而起的担忧早己烟消云散。
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浮上心头，她忍不住问道：
“娘娘既然看得如此透彻，那…陛下此次雷霆手段…是否能借此机会，一举铲除淑妃和柳家，甚至…将远在江南的宸王也连根拔起？”
谢昭正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枇杷露，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她放下玉盏，那双总是带着慵懒睡意的杏眼，此刻却清晰地映出窗外宫墙的一角天空，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然。
“铲除？”
谢昭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遗憾，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青黛，你想得太简单了。”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在软枕里陷得更深，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朝堂趣闻，但吐出的字句却带着冰棱般的锐利：
“柳承志在兵部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军中。宸王萧策在江南，更是树大根深，不仅有自己的王府卫队，江南富庶之地，多少豪强与他暗通款曲？更别说他那个‘清君侧、正天命’的幌子，糊弄些不明就里的酸儒和野心家是足够了。他们的根基，岂是冷宫挖出个丑人偶，就能彻底撼动的？”
谢昭指尖轻轻敲击着榻沿，发出规律的轻响，像是在推演一盘无形的棋局。
“至于淑妃柳如嫣…”
她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她不过是个被推到台前的棋子，这次的事，证据指向翊坤宫又如何？柳承志只要还没倒，就必然有人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替她顶罪！随便找个‘心怀怨恨’的宫女太监，或者推个‘失察纵容’的管事嬷嬷出去顶缸，咬死了是‘后宫妇人争宠嫉妒’，与淑妃本人、与柳家、更与宸王无涉…你能奈他何？”
白蔻眉头紧锁：“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让他们逃过一劫？”
“逃？” 谢昭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又带着点嘲弄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他们这次递上来的这把刀，虽然现在砍不死他们，但刀己经悬在头顶了。执哥哥心里那本账，记得清清楚楚。今日削柳承志的权，就是拔掉他几颗最利的獠牙。让他疼，让他慌，让他…和他的主子，那个躲在江南的萧策，更加坐立不安！”
提到宸王萧策，谢昭的语气里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屑：
“至于那个萧策…”
她甚至懒得用尊称，“看他和他手下干的这些事，勾结柳承志私调军粮，纵容门客非议‘天命’，指使后宫用厌胜巫蛊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来搅局…桩桩件件，哪一件是明君所为？哪一件不是透着股急功近利、阴险狭隘的小家子气？”
谢昭坐首了些，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于愤怒的鄙夷：“这种人，也配觊觎大位？他之前做的桩桩件件，罄竹难书，若不是先帝偏心，他做的那些事死一百次都够了。”
她看向白蔻，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执哥哥登基以来，肃吏治、减赋税、兴水利、抚流民…桩桩件件，虽非事事尽善尽美，但心系的是天下苍生。而萧策呢？只会躲在暗处，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收买人心靠的是虚妄的‘天命’口号，打击对手靠的是妇人宫闱里的腌臜伎俩！”
谢昭深吸一口气，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和骄傲：
“把皇权交给萧策这种蠢人、阴人？那是对大胤江山的不负责任！是对天下黎民的不负责任！更是对执哥哥呕心沥血、励精图治的侮辱！”
她重新靠回软枕，仿佛刚才那番激烈的言辞耗尽了力气，又恢复了惯常的慵懒，但眼神依旧清亮：
“所以啊，青黛，急什么？淑妃蹦跶不了多久了，柳承志这棵大树，根己经开始烂了，至于那个萧策…”
谢昭冷笑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执哥哥的刀，磨好了自然会落。他们现在越跳，死得…只会越快，越难看。”
青黛看着自家娘娘这番格局宏大、鞭辟入里的分析，只觉得她的小姐好聪明，她的小姐果然是这天下最好的人！
娘娘平日里对朝政漠不关心，原来心里竟如明镜一般！
“那我们便等着。” 白蔻也一脸欢喜地看着谢昭。
谢昭摆摆手，又恢复了那副万事不挂心的咸鱼模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好白蔻，去催催膳房，我的蟹粉狮子头怎么还没好？听故事费脑子，更费力气。”
白蔻看着瞬间又“电量耗尽”的娘娘，忍俊不禁，连忙应声退下。
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只要她们的小姐安好就好，小姐越聪明就越能在深宫中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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